十分鐘前,趙聿蘅搭乘地鐵來到非富極貴的淺水灣。
又用了一些特殊的手段避開了安保巡查,到了水灣壹号的大門口。
别墅金碧輝煌,氣勢宏偉。
确認過眼神,是打工十年都買不起一塊磚的水平。
手機嗡嗡震動,一個名叫“無良沈家還我血汗錢”的群消息正在一條一條冒出來。
趙聿蘅垂眸,掃過這些人義憤填膺發的消息:
英雄本色:太過分了,姓沈的真把自己當雲港老大了?我們自己的房子說拆就拆,老子跟他們沒完!
AAA水電安裝維修:那你現在想咋辦,房子拆了,錢也沒有,就一個破安置房打發我們【黃豆挖鼻屎】。
天涯:告他們去!我就不信沒王法了!
雲淡風輕:@趙聿蘅小趙,你到淺水灣沒有。咱們這些受害者裡面,就隻有你一個大學生,你可一定要給我們讨個說法啊!
北方孤狼【語音】:小趙的爺爺還在醫院裡躺着,沈家這次不賠咱們一百萬,誰都别想好過!
微信群翻來覆去讨論的都是一件事兒。
去年十月,趙聿蘅所住的雲港三河灣城收到了政府拆遷的通知,承包商是赫赫有名的雲港豪門沈家。
原本拆遷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情,壞就壞在沈家把這個事兒給承包出去了。
所以實際負責拆遷的地産公司是一家富二代開的小公司。
那富二代也是個混不吝的,中間不知道怎麼搞的,跟三河灣的原住民談判的時候,拆遷的價格沒有談攏,原本說好了四十萬一個人頭,臨到拆遷了,合同又變成了二十萬。
中間足足一半的錢被吃了回扣,這合同一到三河灣原住民的手裡,那真是炸開鍋了!
原住民也不是好惹的,當即就不幹了,挖掘機都開到三河灣門口了,愣是不讓進。
富二代也急啊,眼看的拆遷的時間就要到了,這片區是政府說了要劃出來做跨海大橋的,耽誤不起時間。
僵持了幾天,那個缺德富二代心生一計,直接在半夜的時候讓人把挖掘機開進了三河灣。
一頓騷操作,把人的房子給強拆了。
趙聿蘅家在三河灣的第一戶,首當其沖的倒黴。
他爺爺半夜睡覺睡了沒一會兒,聽到一陣“轟隆”的聲音。起床上院子裡一看,籬笆已經被挖掘機給推到了,老爺子心髒不好,當場仰頭一倒,氣進了醫院!
不過,有了趙爺爺的這個事兒,那富二代怕鬧出人命,也立刻消停了沒有繼續拆。
趙聿蘅當時還在學校裡念書,收到消息到醫院的時候,爺爺已經陷入昏迷,不省人事。
一半是驚吓的,一半是早年換腎的舊疾發作,醫院下達最後通知,需要五十萬的手術費用。
趙聿蘅高中大學打工省吃儉用攢下來的幾萬塊錢,已經全都扔進了醫院這個無底洞。
但面對高昂的手術費和住院費,依然是杯水車薪。
後來實在沒辦法,趙聿蘅動用了法律的武器試圖維權。
但律師隻告訴他,趙家爺爺氣沒氣病這事兒,主打一個自由心證。醫院的檢查報告上白紙黑字寫得是趙家爺爺的舊疾。
這事兒,你就是找到開發商,開發商也沒法兒賠。
最多給點兒精神損失費。
得到了律師的回複之後,趙聿蘅除了法律,也動用了一些拳腳的手段。
他拿着病曆本把那個半夜搞事兒的富二代堵在公司裡,富二代被他以拳服人,哆哆嗦嗦的報了一個地址,讓他去水灣壹号找沈家要賠償。
趙聿蘅拿着地址看了會兒,最後站在了淺水灣的别墅大門口。
他站了半小時,雲港從早上開始下的雪,午後又接上了。
趙聿蘅沒帶傘,雪越下越大,在他肩膀上覆蓋了薄薄的一層。他又等了十分鐘,原本以為今天要無功而返。
結果,漫天大雪中,水灣壹号大門口那條寬敞的馬路,緩緩滑行來一輛勞斯萊斯。
豪車就停在他面前,先下來的是司機,又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了幾個黑衣保镖。
一個開門,一個打傘,一個背着手四處觀望,井然有序,像是護送着什麼博物館珍品,生怕别人偷了搶了。
車門在趙聿蘅的注視下被拉開,先從車裡露出來的是一條筆直修長的腿,穿着一條垂感很好但寬松的褲子,用的不知道是什麼面料,露出來的一截腳踝,那一小塊的皮膚比雪還白。
緊接着,空氣中除了冷凄凄的雪氣味兒,一股似有若無的茉莉香,淡淡的甜香,在空氣中格外的好分辨。
車上下來的是個男人,黑發,烏瞳,臉色雪白卻不蒼白,遙遙望去像一幅名家筆下寫意的黑白水墨畫。
漂亮的有點兒不真實。
趙聿蘅的目光頓了頓,然後回過神,退後了半步,下意識為眼前這個青年讓路。
誰知,他退了半步,那青年沒有往前走,反而神情一臉複雜的看着他。
下一秒,青年步伐沉重的走向他,直到站在自己面前。
趙聿蘅需要垂眸一些,才能與他的目光對視。
青年看他的眼神欲言又止了很久,最後幽幽開口,聲音比他想象中的更好聽。
“你就是那個姓趙的?”
他在葬禮上氣昏了頭,但還是記得沈家那些人給他找的那個聯姻對象。
就是姓趙!
沈律先頭發短信說他已經到了大門口,但沈書弈沒想到,這麼快就狹路相逢。
沈大少爺的目光落在了趙聿蘅身上那件拼夕夕兩百塊買黑白兩件的廉價羽絨服上,又瞧見一雙樸實無華的雜牌球鞋,隻覺得自己這輩子看到了頭。
趙聿蘅點頭,确認了自己的身份。
還真是他那便宜的未婚夫!
他兩眼一黑,險些暈倒在家門口。
沈書弈勉勵穩了穩身形,用一種決心赴死的語氣開口:“算了。你先跟我進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