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殉徹底清醒那天,暴雨傾盆。
他睜開眼,他這一倒便是兩個月,十幾張病危通知書和大大小小的手術。他看向四周,這裡的陳設不像是母星......更像是帝國。
完了。程殉試圖理清發生了什麼,他的心率監測忽的開始報警。一個小護士跑過來看情況,嘴裡念着“醒了醒了”又急匆匆跑出去。
白霧等了整整兩個小時的濕漉漉燒烤外賣還沒吃上一口,就聽見“3号床醒了”的消息,歎了口氣戴着口罩一邊朝病房走去一邊給黑鷹發消息。
他本來想打電話的,但是黑鷹自從那天之後再也沒到醫院來過,他有點不敢。
程殉看見一個面熟的醫生走進房間。他盯着那人的眉眼看了一會,就想起來這個是他們曾經的同學。
程殉想說話,但是發聲對于他來說還是比較困難,他斷斷續續地說着:“你真的......成為醫生了......真好。”
白霧沒想到隔了這麼多年程殉還記得自己,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白霧出生于軍人世家,最初也自然是按照家裡規劃的路線考軍校讀機甲操縱系。他機甲操縱水平很高,是那一屆裡唯一一個可以和黑鷹過兩招的。但是他隻讀了一年就退學了,因為他發現自己還是不适合打打殺殺的生活,他重新申請了醫科大學。
在那一屆裡,白霧就跟黑鷹相對熟悉一點,因為每次考核最後總是隻剩他倆在打架。也是不打不相識,雖然他隻在軍校待了一年,但是他和黑鷹的友誼保持下來了。
“你還記得我。”間諜的記性都這麼好的嗎,白霧腹诽。
程殉感覺自己嗓子裡全是血,隻能笑着點點頭,不再說話了。
“無論如何,你能醒過來真的是太好了。”白霧高興地笑起來,程殉這樣的病例能搶救成功是可以寫進論文裡的,“但是你現在的身體還是很虛弱,需要靜養至少兩個月。”
可是程殉怎麼能把自己當病人。他在母星是沒有人權的勞改犯,在帝國是違法亂紀的敵國卧底,他現在能不能活命、怎麼活都是得看他人臉色的。
程殉忍着疼把糊住嗓子眼的血咳下去,他現在不問可能一會就沒有命問了:“我現在是在黑鷹......帝國吧,是黑鷹抓住我了,是嗎。”
他念黑鷹兩個字的時候顫抖了一下,他還是不确定那日所見的黑鷹究竟是不是他的幻覺,但是由于他現在已經身處帝國,他不得不開始考慮那就是真正的黑鷹的可能性。而黑鷹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那裡,是不是帝國發現了母星的假性原石——程殉的眼前出現了漫天大火,他對于那天的回憶是破碎的,他找不到任何有用的關鍵信息——阿狼,還有阿狼,他去哪裡了。
白霧看着程殉的心率又開始飙升,他朝着程殉走近了一些:“你現在真的需要休息,在你昏迷的時候,好幾次都差一點就——”
“可是......我還是......活下來了啊。”程殉的聲音消失在雨聲裡,他已經無法再說話了,嗓子疼得快裂開了。
不對啊,黑鷹抓住了他,不應該立刻就把他殺了嗎。還是想留着他,慢慢折磨。
他閉上眼,好像仍能看見那天不斷翻騰的火焰。黑鷹站在烈焰的盡頭,俯下身用半機甲化的手對着他,留給他說最後一句遺言的時間。他好像是對黑鷹說了什麼,但是他一點都想不起來。
白霧看見程殉穩定了一點,也是害怕自己這個舊人站在這裡給他增加刺激,默默退出了病房。他打開通訊看了看,黑鷹沒有回複他。
他盯着通訊沒看路,差點撞上辦公室前穿軍裝的士兵。白霧看着那制服職級不低,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主任和一個穿着上将軍裝的中年男人一起神情嚴肅地走出來。那個上将看見白霧,朝着他敬個軍禮:“您就是3号床的主治醫生?”
白霧點點頭。
上将遞給他一份帶有軍部公章的文件:“這是軍部的調查特令,3号床病人涉及到帝國軍部的某個保密案件,本來應該在軍隊醫院接受治療,但是考慮到他病情嚴重,上級特批他在皇家醫院進行治療。但是現在他清醒了,醫療權限需要轉移到軍部。”
白霧不知道軍部突然出現是不是意味着黑鷹徹底不管這個事情了,作為醫生他還是覺得這樣太危險了:“病人雖然醒了,但是沒有渡過危險期,能不能延緩一段時間。”
“不行,這家醫院的保密級别不夠,能跨院治療已經是網開一面了。”上将看着白霧的醫生名牌,“白醫生,我現在就要轉移他,請你理解并配合軍部的工作。”
窗外電閃雷鳴,幾道驚雷仿佛要把天給劈開。
軍部的人沒有再同白霧做多餘的解釋,直接越過白霧朝着程殉所在的房間走去了。白霧拿出通訊,給黑鷹打電話,但是依舊無人接聽。
白霧朝着程殉的病房走去,看見程殉被兩個穿軍服的人用束縛帶綁在活動床上,他搖搖頭說:“請不要這麼綁他,他沒有逃跑的能力,你們會讓他呼吸不暢。”
“沒事的醫生,謝謝你救我,你是一個很好的醫生。”程殉被綁住了,但是還是朝着白霧笑起來,他甚至好像還在安撫白霧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