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倒是始料未及，在元以安看來，準提和接引平時行事作風是不太正，但不是拎不清的人啊。

小十嘴角扯了扯：“他們當人不會傻到親自下場，不過是讓座下的童子出來各處挑撥罷了，甚至挑撥得十分隐晦，天道便是親自到場，也檢查不出來什麼。”

塗山晔垂下雙眼：“話雖如此，即使沒有聖人挑撥，巫妖兩族便也難以為繼了。”

小十猛地看向塗山晔。

塗山晔扯了扯嘴角：“不過是你身在其中，也不願承認罷了。巫妖兩族内部早已腐朽，再加上權力分散，兩族首領卻不思進取，上下層差距巨大，前任首領死後，恐怕很快就難以為繼。”

小十辯解：“可原本我還有九位哥哥！”

塗山晔看向小十：“那你覺得你的九位哥哥當真毫無矛盾嗎？巫族十二位祖巫間的矛盾你難道沒看見？”

小十一時間啞火。

雖說原本的局面并沒有到無可救藥的地步，可問題就在，當權者并沒有真的把這些問題放在眼裡。

上位者高高在上地漠視底層的苦難才是緻命的問題。

底層的妖族和巫族倒是可以通過戰争中的一時意氣獲得精神富足，可戰争之後呢？

當外部矛盾消失，内部矛盾便會日益凸顯，直至政權從内部瓦解。

天道不會出手的。

因為當一個種族過分強大，甚至強大到無法制衡的時候，整個文明體系便會崩塌。

天道隻有法律執行權，卻無法制定法律，因此天道隻能平衡這兩族，将女娲制造出的人類擡上桌。

準提和接引或許便是利用了這一點，卡了天道的漏洞，順應着天道讓巫妖二族此消彼長，最終讓兩族兩敗俱傷。

想通這些，元以安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他想起被困在紫霄宮的鴻鈞。

巫妖兩族如此，被條條框框限制住的各位聖人不也是如此嗎？

元以安心中有了一個模模糊糊的想法。

他看向小十：“你身上的傷是從哪裡來的？”

小十臉色别扭：“靈山草木雜亂，水火童子捉我的時候我不小心刮的。”

他生性要強自視甚高，可在靈山那人人吃素的地界，他這個食肉動物生活得太痛苦了，常常吃不飽。

女娲聖人暫時拖住了準提接引，原本他以為自己逃脫不是難事，誰知道竟然被水火童子發現打傷。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元以安看了他一眼，原本的小太子現在餓得瘦骨伶仃的，也不知道吃了多久的素食，沒力氣太正常了。

他道：“你先在這裡休息幾天，我聯系一下你母親。”

羲和和常儀當年在巫妖之戰中幸存，加之新天庭實在缺人，兩人便被收編了，隻是存在感卻被削弱很多——為了防止有妖族再糾集起事。

小十眨眨眼，心中驚疑不定：“……謝謝。”

元以安笑笑：“不用謝，對了，你名字是什麼？最好換個名字，若是用之前的名字恐怕不好。”

至于為什麼不好，元以安沒有細說。

小十悶聲道：“之前父親母親怕有人冒充我們在外惹事，便沒起大名，隻有小名。從今後就叫陸壓吧……”

元以安：“……陸壓啊？”

他記得封神之戰中有個散人好像就叫陸壓？

元以安若有所思地離開了。

小十，現在該叫陸壓了，他看向塗山晔：“他這是憋……想什麼呢？”

塗山晔看了他一眼，狀似沒有發現他中途突然轉變的語調：“想今晚吃什麼吧。”

陸壓：“你别诓我。”

塗山晔緩緩說道：“我們存糧也不多，你強闖地球，我們的防護系統紊亂，暫時也出不去了，我們也沒配什麼存糧，到時候若是沒什麼吃的，就先把你炖了。”

聽前半截的時候陸壓還有些愧疚，聽到最後一句，他終于反應過來塗山晔确确實實在騙他。

他剛反應過來，卻見塗山晔已經施施然出了房間。

他一口氣憋在了胸腔，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來。

……

因為有病号，晚飯元以安便做得清淡了一些。

但比起來陸壓之前吃的草，也是終于帶上了葷腥。

他端起魚片粥狼吞虎咽起來。

吃相兇猛，讓元以安都心疼起來。

他估算着量，約莫着陸壓能吃完，便又盛了一碗給他。

待到陸壓吃飽時，才發現元以安和塗山晔早就吃完飯了，而且正看着他旁邊的六隻碗發呆。

他打了個嗝，不好意思地把碗推到旁邊：“……有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