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麼,就個烤地瓜而已。
很快,他就為自己輕狂的感到草率。
因為一連兩天,林家的飯食都一言難盡。
不能說菜生,也不能說過熟;不能說太鹹,也不能說太淡。
但就是難吃,難吃到謝長殷從沒想過,原來這種食材還有烹調出這種崎岖的滋味。而且,基本是素。
這種沒怎麼見肉的日子,謝長殷已經很多年沒遇到過了。他甚至懷疑,這種飯食,林阿姝是怎麼吃得臉上紅潤充滿活力的?靠吃雞蛋?
林家唯有烤地瓜還算合适,可能因為,不用放調料。
謝長殷想快點好起來,終于到第三天,他好了一點,便準備下廚。
阿姝很驚訝:“你會做飯?你的傷還沒好呢。”
她想勸謝長殷到床上好好休息,謝長殷淡定地揮開她,挽起袖子菜刀對準砧闆,“看着。”
菜刀笃笃笃地飛快落在砧闆上,鍋裡爆炒,炒出的香味四散。煙氣蒸騰霧氣萦繞,謝長殷在雲裡霧裡中間,雲霧和做飯讓他的冷峻少了一些,多了一點煙火氣。
三盤簡單的小菜出鍋放到桌上,色澤鮮亮。
“哇!你也太厲害了吧!”阿姝夾了一口,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下去:“太好吃了!我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飯菜!比村裡最會做飯的大嬸做得還好吃!”
她滿是星星眼,看謝長殷的眼神簡直崇拜。
謝長殷微嗤。隻是簡單炒兩個小菜而已,村姑。
謝長殷從往上爬開始,就不會委屈自己,吃穿用度能有多好就多好。幾年下來口味都被養叼了。看到林阿姝以前的飯菜隻想說一句:豬食。
下午,寂靜的院子來了幾名不速之客。
五六個八九歲到十四五歲的少男少女湧進庭院,叽叽喳喳叫個不停。
“阿姝,聽說你撿了個人回來,真的假的?”
“男的女的?是什麼樣的?”
小夥伴們紛紛伸長脖子往裡看。阿姝将他們攔着。在他們叽叽喳喳往院子沖時,謝長殷對阿姝低語:“别讓他們進來。”
阿姝點頭會意。他病還沒好要休息,謝長殷生病了還會去做好吃的飯菜給她吃,阿姝願意照顧體諒他一些。
也許阿娘的角度也沒問題,是他以前的生活環境太凄慘,所以讓他草木皆兵。
阿姝将小夥伴們攔在門外,隻讓他們遠遠地看兩眼就行了。
之後他們像以前一樣,在院子裡玩了起來。
他們玩跳房子,單腳雙腳蹦蹦跳跳的,誰過了就爆發一陣歡呼喝彩;他們玩打角螺,用系着布條的小竹杆抽打角螺不停轉動,誰轉得久誰就赢了;他們玩拈石子,在一塊石頭往上擲的時間拈起幾枚石子,不同的拈石子玩法,比誰做得更多更好。
阿姝速度不行,手指的操控不夠靈活,擲石子的環節總輸。
在輸的時候對遊戲的欲望便不大,小夥伴們為對手更長時間的表演喝彩,她左顧右盼,竟遙遙和謝長殷的視線對上。
透過一扇大開的窗,他就支着腿懶懶散散靠坐床頭,即便換上了農家簡陋的衣服,也不掩蓋他俊逸的面容、特别的氣質,像雪上松柏,寒而冽魄,獨立于世。
他這個姿勢面朝窗戶看向這邊,似乎看了有一會兒,眉頭微擰。
阿姝忽然領會到什麼,一定是她和小夥伴們在這邊玩,冷落的他!他這麼可憐,一身的傷,卻隻能待在房間養病,隻能看着他們玩,他一定也想玩!
阿姝立刻撿了幾枚石子朝卧房走去。
“你也想玩嗎?”
“不。”他冷冷出聲。
阿姝懂,驕傲的少年口是心非,冷漠隻是他的殼子,用來包裝少年脆弱的自尊。
“我這個玩得不好,要不你來幫幫我?”
少年冷臉拒絕狀态。
阿姝忽然福至心靈:“你以前玩過這個嗎?”
阿姝想他以前的生活一定很可憐,都沒人陪他玩遊戲。
于是她向他介紹規則,請他陪自己練習。
阿姝在他面前演示,措不及防與小石頭錯位而過。
他大概看她幾次失敗有些惱火,一把抓過石子,幾次上擲下拈,長指翻飛動作輕快一氣呵成,一套流程三兩下就解決了。
阿姝目瞪口呆,拉着他求他教她。
房間裡爆發出雀躍的喝彩贊歎。院中的小夥伴被吸引,紛紛去看,被謝長殷驚豔到,紛紛鼓掌稱贊。
謝長殷目露厭惡,想把這些讨厭鬼都處理了。
阿姝抓着他的袖子,眼神亮晶晶地說:“他們都是我的朋友,沒有惡意的,他們也想和你做朋友,我們一起玩吧,你傷還沒好,我們可以玩些斯文點的遊戲。”
說完她又對着朋友開始介紹他,吹噓他,也吹噓慧眼識珠的自己。
當到錦衣衛指揮使的謝長殷怎麼也沒想過,自己有天虎落平陽,會被一圈半大的孩子圍着歡呼簇擁着,還被拉着玩幼稚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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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三天,謝長殷的身體好了大半,阿姝說帶他去看海,證明她沒有說謊。
謝長殷默不作聲地跟着她走。幾日下來謝長殷看似不再發問,其實仍對林阿姝的話存疑。
比如,既然住海邊,那為什麼幾日下來沒見過餐桌上有海鮮?既說沿海住,為什麼沒聽到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