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邵有點兒看不下去,用胳膊肘反手碰了穆青一下。
穆青不是很情願地問:“那你們現在是要……?”
“你倆今天就帶着他倆吧,一人帶一個。”牧哥說,“很簡單的,讓他們熟悉一下端托盤跟收拾東西就行。”
——操。
肖邵忽然有點兒後悔剛才碰穆青的那一下了。
還不如繼續讓牧哥尴尬。
自己單獨做已經熟練的事情和被人看着做這些熟練的事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前者不需要擔心什麼東西,反正做錯了及時改就行。後者的話跟被監考老師盯着寫試卷一樣,會讓人很不自在。
“那——”但穆青看着倒是接受良好,甚至還把裝着試卷的文件袋拿起來問牧哥,“今那我們天還能寫嗎?”
“能啊,”牧哥想也沒想,“你們想寫就寫呗。”
在把櫃台重新擦過一遍,杯子跟工具也都洗差不多後,咖啡店也開始陸續來人了。
關燃并沒有跟牧哥之前說的一樣跟着誰,但是會在要端咖啡給客人的時候問自己能不能試試。除了端托盤的時候因為不知道到底怎麼用手使力差點讓蛋糕跟托盤一起到地上,其餘的都還好。
關燃回來的時候都沒敢舉着托盤了,是直接捏在手裡拿回來的:“幸好那桌客人沒跟我生氣。”
“你也不用非要學我們這麼托,”穆青把托盤拿回來放在手裡,“怎麼舒服怎麼來就行。”
“我覺得我……”關燃把手掌平着放,“這樣拿比較舒服。”
“那就這麼拿,”穆青回答,“端得穩就行。”
“老闆不會說嗎?”關燃說着看了一眼坐在窗戶旁邊的牧哥,“不符合規矩什麼的。”
“這個無所謂。”穆青很努力地忍住了那句‘你看他像是會管這個的人嗎’。
“行。”關燃點點頭。
至于戴着口罩的嵩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跟肖邵握手了的原因,他是跟着肖邵的。
也沒跟太近,就保持着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隻是忽然問了一個問題。
肖邵覺得嵩姚問技術方面的問題無所謂,關鍵就在于……
“這個拉花……”嵩姚問,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還是覺得他倆不怎麼熟的原因,說這話的時候都帶着點兒輕微的顫抖,“是練了很久才練成這樣的吧?”
這人問出口的是帶點兒寒暄性質的問題。
這種沒有任何目的隻是為了拉近彼此距離的寒暄問題,恰好是肖邵最不擅長應付的。
回答很簡單,也已經浮現在他的腦子裡了:是的,我練了挺久。剛開始的拉花醜得要死,但練多了就發現還好。
但隻要一想到問的這個人跟他不熟,他的嘴就莫名其妙地張不開,跟卡了一根魚刺一樣。
穆青看了他倆一眼,把托盤放在桌上:“是啊,我們之前練了挺久的,最開始那個拉花更是醜的沒眼看。”
肖邵下意識看向穆青。
“是吧?”穆青偏頭沖他笑了笑,“我們當時還拍照紀念了。”
肖邵在心裡松了口氣,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放松多了:“是。”
“我之前練甜點的時候也這樣,”嵩姚沒注意到他倆的眼神交流,“剛開始那會兒連奶油都塗不勻……”
“你們做蛋糕的,手也不能抖吧?”肖邵問,“就跟咖啡做拉花一樣。”
“對,”嵩姚回答,“手抖的話擠出來的奶油就是一朵大一朵小的了,不好看。”
這樣差不多幹了一個小時,肖邵心底那種‘要帶一個人’的不适應感也減輕了很多。
嵩姚跟關燃也差不多熟悉流程了,畢竟隻需要端盤子和收拾桌子上的垃圾,做咖啡和收銀還是由肖邵跟穆青負責。
兜裡的手機震了一下。
肖邵動作飛快地取出來看了一眼,發現是任源天的電話。
“我來站收銀台吧,”他跟穆青說,“順便接個電話。”
“行。”穆青點點頭,讓出了那個位置。
收銀的流程肖邵已經很熟悉了,畢竟支付手段無非就是掃碼跟現金。
來這兒喝咖啡的人也都顯得很随性,不會在意他打電話這事兒。
所以肖邵把手機拿起來,然後按下了接聽。
任源天問的第一句就是:“現在應該不忙吧?”
“不忙,”肖邵說,“什麼事兒,說吧。”
“是關于那個招牌設計的事兒,”任源天說,“我那朋友說按照常理來說,制作這個招牌要一個月,因為工藝那塊兒比較複雜。”
“那不按常理來說呢?”肖邵問。
“一周就能搞定,”任源天笑了聲,“你把地址跟我說一下,我到時候給你寄過去。”
“行。”肖邵跟他把地址說了後又補充,“我出郵費。”
有客人站在櫃台面前:“一杯半拿鐵。”
肖邵把手機移開:“請問是掃碼還是現金?”
‘掃碼。’客人說。
“好的,”肖邵指了一下二維碼,“您掃這兒就行。”
“哦……”客人拿起了手機。
再把手機拿到耳邊的時候,任源天正在說‘是兄弟就别跟我算那麼清楚’。
“那謝謝了。”肖邵說。
旁邊做着咖啡的穆青轉過頭看了他一眼,又飛快地轉回頭。
“你也别跟我這麼客氣了。”任源天說,“朋友就是拿來使喚的好吧?”
肖邵沒說話,因為不知道自己要怎麼接這一句。
“……我搜了一下,這地方挺偏啊。”好在任源天換了個話題,“你應該不是去玩兒的吧?”
“不是,”肖邵回答,“被發配邊疆了。”
“這樣啊……”任源天說到這兒的時候停了下,“是我想的那個原因嗎?”
“也就那個原因能讓我到這兒來了吧?”肖邵問。
穆青看了他一眼。
“也是,你好像也就這個點兒會讓他們這些當爸媽的不滿意了。”任源天在手機對面說,“對了,那什麼,肖邵啊。”
“怎麼?”肖邵問。
“我們現在是……朋友吧?”任源天問。
“是。”肖邵不太懂任源天怎麼跟于傑一樣,都要用一種不太确定的語氣問自己這個問題。
“那你還有什麼需要的東西嗎?”任源天說,“我到時候一塊兒給你寄過去。”
“沒,”肖邵下意識想說,又怕任源天這沒多少情商的腦子以為他是在嘴硬,“我沒什麼需要的,真的。”
“行吧,那我到時候看着辦。”任源天說。
“你看着辦什麼?”肖邵揉了揉太陽穴,“我真沒,這地方又不是沒有超市。”
“你這麼說歸說,”任源天說,“但我不給你送點兒東西過去不踏實,你就當我這是沒事兒閑的吧。”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肖邵也不好說别的,隻能嗯了一聲:“……行吧,謝謝。”
“不客氣。”任源天說,“有什麼需要你隻管跟我說!”
肖邵有點兒無奈:“謝謝,真的。”
這通讓人心累又讓人覺得好笑的電話終于結束,肖邵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松了口氣。
任源天好心是好心,但情商低也是真情商低。
肖邵轉頭看了一眼穆青,發現對方這會兒正在往罐子裡倒咖啡豆,看模樣還挺認真。
認真到肖邵都懷疑剛才那個時不時看自己一眼的人不是他。
細想一下,戀愛這件事兒也是挺神奇。能讓一個直性子學着耐下性子去觀察,也能讓他這種不喜歡被盯着的人因為‘被看着’而覺得自己在被重視。
“剛……”肖邵想了想,還是決定跟穆青說一下自己和任源天聊了什麼,“任源天跟我說那個招牌這周就能發過來。”
“行。”穆青點點頭,“對了,先别告訴牧哥吧?”
“為什麼?”肖邵問。
“你告訴他這東西這周能到,他周一周二就會忍不住想是不是這兩天,周三就會開始想這周怎麼還沒過去,周四周五的時候就會盼周末之前能到。”穆青說,“等待很難捱的。”
“行。”肖邵笑了笑。
笑過後他看了眼被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機,沒有未接電話,也沒有未接短信。
肖邵在心裡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等待确實很難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