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聊？”牧哥看着他。

“沒，”肖邵說，“就是……這事兒我連穆青都沒告訴，這會兒更不知道要怎麼跟牧哥你說了。”

“我都看出來了，他肯定也早知道了，就是看你這狀态覺得不能逼着你說才沒問的。”牧哥想也沒想就說，“不知道怎麼說也沒事兒，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你可以先在我這兒練習一下，邊說邊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牧哥說，“省得到時候跟他說的時候都不知道從哪兒開始說。”

肖邵深吸了一口氣。

他忽然想起了任源天說的那句‘我意思是說你小子終于知道把我當朋友了！’

雖然腦子在想到任源天的這句話後就開始跟他說‘你真的要說嗎？你确定他不是那種會對着别人八卦的人嗎？你确定他真的不會把你的這些事兒拿去給别人說嗎？’，但他還是想說出來。

他想試着去說，哪怕結局可能會不怎麼好。

“我家裡人……不太支持我這個性取向。”肖邵說，“我到這兒也是他們給扔上來的。”

‘扔’這個字眼讓牧哥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但他沒問。

“反正每回都跟我說要好好聊聊，但隻要一談到性取向這個事兒，就覺得我要麼是被人帶偏了，要麼就是小孩兒不懂事。”肖邵說，“……要麼就覺得我是叛逆期。”

“反正就是不打算跟你好好聊，是吧？”牧哥說。

“嗯。”肖邵說，“久而久之，我也不太想跟他們聊天了。”

“你不想跟他們聊，但他們又開始找你聊了，是吧？”牧哥問。

“對，”肖邵說，“之前隻要一談到關于性取向的問題，他們就會問我學習學得怎麼樣了，有沒有好好學習，是不是沒認真看書。”

“……我操。”牧哥感慨了一聲，“聽着跟你是因為不好好學習才變成這個性取向的一樣。”

“對，”肖邵說，“然後某天跟我說以後在電話裡不跟我聊學習了，讓我們每天晚上給他們打電話。”

“結果又說了是吧？”牧哥問。

“是，”肖邵點點頭，“我說我們已經約好了不在電話裡談學習，她說約好了不能問嗎，你是不是壓根沒好好學？”

“我光是聽都覺得痛苦了，”牧哥看着他，“也難怪你心情不好。”

肖邵幹笑了兩聲。

“那你怎麼不跟穆青聊聊這事兒啊？”牧哥問，“把不開心的事兒告訴對象不就開心了嗎？”

“……為什麼會開心啊？”肖邵有點兒迷茫，“我不說就是我單純的一個人不開心，我說了不就變成兩個人都不開心了嗎？”

“你不說他也會發現你低氣壓的，但你低氣壓後還不主動說原因，他就會忍不住胡思亂想，想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不然你為什麼這樣？他又不能直接問，因為不清楚這事兒問了後你會有什麼反應，是會覺得他八卦還是心疼你。”牧哥說，“但是你自己說出口就不一樣了，他知道你為什麼低氣壓，也能好好安慰你。”

“穆青就不是那種會胡思亂想的人。”肖邵想也不想就說。

“那也得看對什麼人吧？”牧哥說。

肖邵被噎了一下。

“你别不信，我這都是肺腑之談。”牧哥看着他，“别把什麼事兒憋在心裡，有什麼事兒就直說，不知道的事兒就問。否則等你到了我這個張不開嘴說和問的年紀，你就知道什麼叫明明一句話就能解決的事兒卻要拖好幾年才能解決了。”

“嗯，”肖邵點了點頭，又看了眼牧哥，“是肺腑之談還是人生經驗？”

“都有吧。”牧哥輕輕笑了一下，“……都有。”

穆青這個電話打的挺久，打到又來了幾個新客人進店後才結束。

牧哥跟肖邵談完心後就以‘我第一次給别人當知心大哥哥，現在感覺有點兒尴尬’為理由，把那兩個蛋糕的透明罩拿着出去了。

肖邵把做好的那杯咖啡放在櫃台上，看着穆青跟往外走的牧哥擦肩而過。

“打完電話了啊？”肖邵問。

“嗯，”穆青說着看了肖邵一眼，發現肖邵這會兒的情緒已經比昨晚上好多了，“知道剛才是誰給我打的電話嗎？”

“誰啊。”肖邵問。

“你爸。”穆青回答。

雖然穆青故意壓着嗓子，但肖邵還是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了一點兒笑意。

肖邵擡起頭，跟穆青對上視線。

他從穆青的眼睛裡發現自己臉上這會兒也帶着笑。

“所以我打算一會兒抽你一頓，”穆青跟他靠得很近，“你是真能忍啊，也不怕自己忍出毛病。”

“我忍什麼了，”肖邵把自己手裡的咖啡杯仔細擦了一圈，然後看了眼穆青，“看見外面靠窗的那桌子上的幾個杯子了嗎？”

“嗯，看見了。”穆青立馬看過去，“那桌子怎麼了嗎？”

“去收回來洗了擦幹淨吧，”肖邵說，“那桌客人走了挺久了。”

“我能不能不收？”穆青說，“等牧哥進來的時候收不行嗎？”

他剛被男朋友老爸摧殘了心靈，現在急需靠待在男朋友身邊回血。

“估計不行，”但是男朋友說，“我怕你一會兒真抽我。”

“……我哪兒敢啊。”穆青轉頭看着他，“我頂多隻敢等你回去的時候跟你一塊兒買票回去，我抽你爸去。”

“他怎麼惹你了？”肖邵問。

“你說呢？”穆青反問。

“正常，”肖邵說，“他對我也這個樣。”

“那就更不正常了，”穆青想也沒想，“對家裡人不該更親近一些嗎？”

肖邵沒說話。

好像自從跟穆青成為男朋友後，他就經常被穆青的一句話或一個動作給哄好。

穆青說完這句話就拿着托盤把桌上的幾個空杯收了回來，順便收了一下其他桌子上的紙團跟垃圾。

在他把垃圾倒掉打算去洗杯子的時候，肖邵就抱着胳膊靠在門邊看他。

穆青穿着短袖，洗杯子的時候能很明顯地看見他流暢有力的手臂線條。

是真挺吸引人的……不對。

肖邵盯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是想跟穆青說什麼的，他看着穆青，清了清嗓子：“那什麼……”

穆青擡頭看着他，‘嗯？’了一聲。

“我之前沒把那事兒告訴你，”肖邵說，“是不……不想讓你擔心。”

穆青沒想到肖邵會主動跟自己提這件事兒，下意識的啊了一聲。

在他最開始的設想裡，少爺怎麼也得在下班後才再跟他聊這件事兒。甚至在他的設想裡，他還想過等肖邵回去後要跟老媽提一嘴這件事兒，讓老媽幫忙想想他到時候到底該說什麼。

但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沒事兒，你不想說我就不問。”

“沒，”肖邵說，“我不是不想跟你說，我是不想讓你覺得我可憐。”

穆青洗杯子的手忽然一頓。

雖然之前也有過幾次，雖然他應該對此産生抗體了。但每回本來不太愛細說自己身上的事兒的少爺忽然開始跟自己剖白内心，他都會不受控制地覺得驚喜。

驚喜過後就是小心了，小心地靠近，生怕少爺會忽然因為自己的某個反應而覺得向自己剖白内心是個很蠢的事兒。

他把手裡那個杯子洗好放到一邊兒，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那我呢？”

“什麼？”肖邵有點兒沒反應過來。

穆青看着他：“那我跟你說我爸出車禍那會兒呢，你有覺得我可憐嗎？”

“那肯定沒有啊。”肖邵想也沒想。

雖然那會兒他跟穆青還沒到男朋友的關系，但他當時的第一反應也隻是覺得感慨而已。

“那我也不會覺得你可憐，我隻會心疼你。”穆青說。

肖邵沒說話，他轉了個身，讓自己的臉對着咖啡店。

他不想讓自己像個因為沒事兒幹所以閑到開始看客人的傻逼服務生，但這會兒也隻有看着這些在店裡坐着的人，他才能讓自己因為穆青一句話狂跳的心冷靜下來。

雖然他一直很不爽老爸因為性取向就把他扔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山上這件事兒，但他現在還挺感謝老爸這個決定的。

——盡管老爸肯定不想要這個感謝。

“我……”肖邵清了清嗓子，“對了，我們到時候先去給煤團買點兒什麼？”

這話剛一出來肖邵就想收回去，因為他忽然就想起自己好像已經跟穆青說過自己想給煤團買貓窩貓玩具貓條貓糧什麼的了……而且什麼叫‘先’啊？就這個地方，能找到一家寵物用品專賣店都算他們運氣不錯了。

“到時候先看看有沒有賣貓抓闆的吧，”穆青的聲音從那塊簾子後面傳了過來，“也不能讓它天天拿門練爪子。”

“行啊。”肖邵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