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車在咖啡店門口的位置停下了。

肖邵從停穩的摩托上下來的時候，穆青看上去已經恢複了正常。

但有前一天的穆青也看似恢複正常然後在早上就開始放空狀态的大前提下，肖邵不是很相信穆青真的恢複了正常。

他現在更容易相信穆青是在假裝正常。

那穆青到底是為了什麼事兒假裝正常的？

或者說有什麼事兒需要穆青假裝正常？

……跟于家兄弟應該沒關系，他也說了可以跟穆青聊聊那倆兄弟的事兒。

苗阿姨的腿看上去也沒有惡化的迹象，更何況老爸還和穆青有發他的一張照片就給多少錢的待遇。

小梨渦那邊兒的話，他把張婆婆的書買下來的錢應該足夠張婆婆繼續維持那家二手書店。

那多半就是和穆青本人有關的事情了。

肖邵把頭盔取下來遞給穆青。

他那些所謂的朋友要知道自己能在這短短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就對一個人産生這種級别的好奇心，甚至不是想着去問而是靠自己查出來，估計都會忍不住怒吼你果然不是真心把我當朋友的！

當然，就算那些朋友真對他說出這種話，他好像也不是很有所謂。

……果然不是真心朋友。

穆青把頭盔放在摩托上，把鑰匙取了下來，然後轉身跟肖邵一塊兒看着正在咖啡店門口開鎖的牧哥。

牧哥的左胳膊上挂着個裝着包子的幾個塑料袋，這會兒正相當艱難的用自己的右手去從左邊的褲兜裡摸東西。

然後他摸出了一把鑰匙。

肖邵不是很明白牧哥為什麼不能把左胳膊的塑料袋挪到右邊，然後再用左手去摸鑰匙。

但他明白——如果現在過去打招呼會讓對方覺得很尴尬。

隻是他還在‘是要現在就過去打招呼’還是‘等對方打開門然後再過去打招呼’兩個選擇中遲疑着的時候，旁邊的穆青已經先他一步走了過去：“牧哥。”

……行吧。

行吧。

肖邵跟着走了上去。

尴尬就尴尬吧，反正尴尬的人不是他。

“嗯？”牧哥轉身看着他倆，把手裡的那把鑰匙順勢插進了鎖裡，“來得還挺早，吃過早飯沒有？”

肖邵取出手機看了看，已經七點五十了，離牧哥之前說的八點上班隻差了十分鐘——他真不知道這算哪門子的早。

“我們吃過了。”穆青回答後又問了一句，“你怎麼這會兒才開門？”

肖邵覺得穆青能夠作為打工人反過來問老闆怎麼會這麼晚才開門，也是種相當牛逼的本事兒。但跟穆青一塊兒上班的人估計會很喜歡他這種想到什麼就說的性格。因為他能很輕易地問出其他人會覺得好奇但是又覺得不太好的問題。

……好像不太對。

穆青這種覺得老闆開門太晚的行為……在打工人看來，估計跟學生時代大家最讨厭的會在老師說下課了的時候來一句‘老師你還沒布置作業’的學生差不多。

隻有被套麻袋的極大可能。

“我本來沒打算在這個時候就過來開門的……”牧哥一邊說一邊把銀色鎖鍊取下來就往裡走，“但是我忽然想起還招了你倆，所以就提前過來了。”

他隻開了一點兒門，說完這話就直接從那個小口子裡鑽了進去，跟貓似的。

“況且我要是今天不提前過來，你倆不是得在這兒等到八點？”

穆青沒像牧哥一樣鑽過去，他直接把門推開，然後大步走了進去。

肖邵放下原本打算推門的手，也跟着走進去。

隻是他還沒往前走出三步，走在最前面的牧哥忽然就一個猛回頭：“把門鎖上把門鎖上，我還不想現在就上班！”

穆青被吓了一跳，反手就抓住了身後肖邵的胳膊。

肖邵有點兒想問這玻璃門要怎麼關，轉身低頭的時候就看見了玻璃門後面的那個往旁邊推一下就能扣上的鎖。

他維持着那個被穆青抓着胳膊的别扭姿勢把門給關上了。

說這牧哥對自己的咖啡店不上心吧，他除了這兩道鎖還有個卷簾門。說這牧哥對自己的咖啡店挺上心的吧……需要拉下來的卷簾門還能防着有人進來偷東西。玻璃門前後這兩道鎖真有什麼存在的必要嗎？砸完玻璃不就能進來了嗎？

“我呢，之前也沒招過什麼人。”看着他把門鎖上的牧哥表情又恢複了平靜，“你們今天就一個練習咖啡一個負責收賬吧。”

牧哥一邊說着一邊在櫃台後面的椅子上坐下了，坐下後迅速翹起了二郎腿：“……行吧？”

“可以。”穆青總算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做了什麼，他下意識松開了抓着肖邵胳膊的那隻手，然後也挑了個椅子坐下了。

他坐下來的動作太過流暢自然，肖邵不得不也跟着挑了個椅子坐下。

“你們倆今天真吃過早飯了？不是在跟我客氣吧？”牧哥把放在胳膊上的塑料袋放在面前的櫃台上，表情有點兒無奈，“我還說你們今天估計沒空買早飯，特地買了三袋包子。你們要吃過的話就隻能浪費了。”

“不會浪費的。”穆青很不客氣地拎走了兩袋包子，“我們今天剛好沒帶午飯，一會兒把這當午飯解決了就行。”

他說完這話後就轉過頭，剛好跟旁邊剛坐下的肖邵對上視線。

“怎麼了？”穆青問完這話才後知後覺的因為他倆的對視感到一陣尴尬，但他強撐着沒移開視線。

畢竟如果是在對視的時候忽然移開視線，那就太明顯了。

他現在還搞不明白自己對肖邵的想法到底是什麼，所以他還不想讓肖邵發現這事兒。

“你不覺得拿走包子之後，還得跟牧哥說點兒什麼嗎？”肖邵沖穆青挑了一下眉毛。

……比如‘這兩袋多少錢，我這就轉給你’之類的？

……牧哥好歹也是他們倆的老闆，雖然他們倆也不會在這兒長幹，但該給對方的面子還是得給吧？

穆青重新轉過頭看着牧哥，他想了想，然後很認真地跟牧哥補了一句：“謝謝你的早飯了。”

肖邵轉過頭，沉默着捂住了自己的臉。

“沒事兒，”看着他倆互動的牧哥忍不住笑了，“就這樣也不錯，我這兒沒那麼多規矩。”

牧哥吃完包子差不多都是八點後的事兒了，他站起來，然後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行了，開門吧。”

肖邵打開了門。

街上的人現在已經漸漸多了起來，就是不知道裡面有沒有他們這家咖啡店的客人。

“今天就你來練習咖啡吧。”肖邵走到櫃台後跟穆青說，“明天我再來。”

雖然他感覺自己比起穆青更需要練習，雖然穆青跟牧哥聊天的态度還是很自然，自然到讓人忍不住懷疑這人的情商是不是能直接低到地心……但是肖邵還是有點兒擔心穆青收賬的時候會因為大腦放空而做出類似昨天那種‘拿着空碗跟人說盛好飯了’的傻逼事兒。

“不用了。”但是出乎意料的是，穆青想也不想就拒絕了這個提議。

“嗯？”肖邵看着他，如果不是牧哥還在這兒，肖邵差點都想問穆青是不是搞不清楚收錢和練習咖啡哪個更不需要動腦子了。

“我知道你什麼意思，”穆青看出了肖邵的茫然，解釋說，“但是我手上忙起來的話，腦子裡估計就顧不上想事兒了。”

他如果真按肖邵說的去練習咖啡，腦子裡估計就得被‘我對肖邵到底是什麼心思’‘我現在到底是直男還是怎樣’給填滿了。

“……行吧。”肖邵點了點頭。

“你倆倒也不用這麼推來推去，”把包子放進後廚冰箱裡的牧哥聽見他倆最後的兩句話，忍不住歎了口氣，“反正我這店平時也沒什麼人來。”

穆青跟肖邵同時轉過頭看着他。

肖邵有點兒想問那為什麼還要招人，但這話說出來他跟穆青估計就會面臨‘失業’的風險，所以他成功忍住了。

他轉頭看了眼穆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