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都顧不上剛才心裡的難受了,肖邵下意識就沖着對方的背影大聲吼了一聲:
“——我操你大爺!”
然後他拔腿就追。
這他媽的什麼人!這他媽的都什麼破地方!!
——啊?!
大白天的小偷就敢這麼猖狂了!?!
還有沒有人管管了!!
前面帶着個行李箱的小偷很有經驗,哪怕帶着個行李箱逃跑也竄得飛快,像是山裡靈活的狗。
靈活的狗在人群裡竄來竄去,很沒有素質。
而街上的行人也全跟忽然之間瞎了似的,看見人沖過去還能面色不改地往旁邊讓了讓,絲毫沒有要出手幫個忙的意思。
兩個人的距離在這種旁邊明明都是行人的情況下,居然還詭異的越拉越長了。
……操。
什麼東西!
肖邵覺得自己的氣都要喘不上來了。
操。
這到底是什麼破地方!
一開始沖得太狠,這會兒他的頭都是暈的,隻想停下來吐。但前面那個小偷還在努力往前跑着,看着甚至還有要加速的趨勢。
出來幹活前是吃興奮劑了嗎!
這麼能跑怎麼不幹脆點兒去參加奧運會啊!
去為國争光啊!拿獎牌去啊!不比大街上搶人行李箱光榮多了嗎?!
‘我跟你說啊……’
小偷在前面跑着,往後回頭看見冤大頭正扶着膝蓋喘氣,步子也不由得放慢了。
這人一看就不像是本地人,估計就是哪個冤大頭跑這兒旅遊的,那他當然要笑納對方一看就裝着不少可以轉手賣出去東西的行李箱。
‘……你能不能消停會兒,非要我去買個針線包把你嘴縫上才行嗎?’
肖邵扶着膝蓋喘着氣,然後慢慢擡起了頭。
他眼尖地看見了小偷前面并肩走着的、正互相聊着天,看背影年齡好像跟他差不多的兩個男生。
現在應該可以喊人幫忙了吧?
這種同齡人總不可能見死不救吧?
就是……有點丢人。肖邵再看了一眼那個拖着個行李箱往前飛奔的小偷,忽然覺得就是這會兒再丢人也不能比因為被父母發現性取向而被打個口子丢人了。
他的行李箱最重要,裡面還裝着他的錢呢!
……所以去他媽的丢人,有手有腳還要出來偷東西的小偷不比他丢人多了嗎!
肖邵抹了一把臉,大聲吼了一句:“前面的兄弟!幫我把那個帶着小偷的行李箱攔下來,我給你五百!”
這什麼弱智土豪發言!
神經病吧!
啊——!
就在肖邵覺得自己的行李箱多半回不來了的時候,其中的一個人聽了這話還真轉過頭來:“你能不能再提高點價……”
肖邵簡直都要無語了。
但是這個試圖跟他講價的傻逼話隻來得及說了一半,因為旁邊那個大熱天還戴着一頂針織帽的傻逼二号這會兒已經相當利落地轉過身,然後對着跑到自己跟前的小偷來了一個漂亮的回旋踢。
肖邵的眼睛都因為對方流暢的動作亮了起來:漂亮!
但小偷很幹脆地扔了剛才還死抓着不放的箱子,從對方的回旋踢上跨過去。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小偷就重新沒入人堆,不見了。
——操。
肖邵歎了口氣,居然還是沒能抓住。
他也是真服了。
“你的箱子?”針織帽看着也沒有要追的打算,就站在行李箱旁邊看着慢慢走過來的肖邵,“不是本地的吧?下次注意點,這片兒扒手很多,全都是這樣的打扮。也不會特意蒙着臉,就是為了降低你這種外地人的警戒心。”
“……知道了,謝謝。”肖邵走過去,他沒問自己怎麼就不像是本地人,隻顧着把氣喘勻,然後又掏出顆酸梅糖吃了。
很酸,但好歹是把他心裡那種強烈的想吐的沖動給壓了下去了。
針織帽點了點頭,轉身似乎就要跟着旁邊的人繼續往前走。
肖邵伸出手,把他攔住了。
針織帽轉頭看了肖邵一眼:“還有什麼事兒?”
“這個給你。”肖邵從兜裡取出五百元遞給了眼前的針織帽,“剛才謝謝了。”
雖然剛剛那一聲喊的确實很傻逼,但說了就得做到。
針織帽看着他,可能也是覺得他是個傻逼,但又覺得不能跟錢過不去。所以過了半響,針織帽還是伸出手把這個傻逼的錢接過去了。
肖邵對于自己已經開始在心裡叫自己傻逼這件事感到了深深的絕望。
“你……”針織帽張了張嘴,從裡面抽了一張出來,還給了肖邵,“不用這麼多。”
——那是你不知道我的行李箱裡還裝着我的錢,還是現金。
“不用。”肖邵打斷了針織帽要說的話,“對了,我能問你個事兒嗎?如果想從你們這兒上山的話,得坐什麼車?”
他當然知道這麼問會顯得自己像個人生地不熟的弱智,但是他現在又的确是個人生地不熟的弱智,而且還是個連自己要去的地方都不知道的奇葩弱智。
反正剛剛還在心裡叫自己傻逼了,這會兒就是在心裡管自己叫奇葩弱智也沒什麼。
肖邵本來還想找個酒店住下,但這地兒既然有這麼猖狂的小偷。多半酒店的環境也不怎麼樣,萬一到時候他碰上個黑心店怎麼辦?
還不如直接找上門呢。
“你……就順着這個方向往前直走。”針織帽把錢收了,然後轉身指着前面的大道,“前面有座天橋。橋上面的車子都是送人上山的,有面包車跟電動三輪車,你過去直接問司機上不上山就行了。”
“好。”肖邵點了點頭,“對了,什麼是……”
“你們倆說完沒有啊!”一開始希望他提價的那個傻逼走了過來,然後伸出手就攬住了針織帽的肩膀,“拿到錢就趕緊走吧,咱們過會兒還得去接人呢。”
“閉嘴。”針織帽一個眼神過去,旁邊的人立馬把手松開了,但臉上還是笑嘻嘻的。
“你剛剛想問什麼?”針織帽轉頭繼續看着肖邵,“問吧。”
“就是……面包車跟電動三輪車有什麼區别,價格上會有什麼區别嗎?”肖邵問。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的那個地方環境怎麼樣,這會兒能省一筆是一筆,萬一什麼時候還用得上呢?
“不會,這兩樣東西的價格都是十五。”大概是因為才收了傻逼的錢沒多久,針織帽顯得很有耐心,“差别就是面包車坐着悶但是不怎麼颠,電動三輪車坐着颠但是不悶。”
“行,謝謝,我知道了。”肖邵點了點頭。
這次他學聰明了,一路都拉着行李箱沒松開。
上了天橋後肖邵直接坐在了上面,然後才打了電話。
這時候老爸本來應該在公司,但接通的速度卻很快。
肖邵大概能猜到是因為什麼——他知道老爸大概是想要改變什麼東西。
但那個東西在他看來是個平衡點兒。
如果就這麼輕易讓老爸給打破了,他就會失去一直支撐着自己的東西。
他也不想再經曆一次期待落空的感覺。
而且現在來到這個他壓根不想來的地方,完全就是因為老爸的忽然抽風。
要不是老爸覺得性取向是換個環境就能改變的東西,他也不至于被扔到這個破地方,還差點在來的第一天就被傻逼小偷給搶走行李箱。
“我不知道那個接我的人叫什麼。”肖邵說的也很快,趕在對面的人說出‘你是誰’之前就提了問題。
“那家人姓穆,他們住山上的彼此都很熟,你不清楚的話可以直接……”老爸話還沒說完,肖邵直接把手機挂斷了。
這是他頭一次挂了老爸的電話,但奇迹的是什麼想法都沒有,隻感覺很輕松,這輩子都沒這麼輕松過。
這會兒連腳下步子都輕快了不少。
——這他媽的才叫青春期的叛逆!
肖邵一邊兒這樣想着,一邊兒走到了一個沒坐多少人的電動三輪車面前。
“師傅,打擾一下,你上不上山?”
“……不是我說啊,這人不會是在路上遇上事兒了吧?”于傑一邊說着,一邊點了根煙,“人都要走空了,怎麼還沒看見他……哎,穆哥,你說他們這些有錢人不會是閑着沒事幹耍我們玩吧?”
“把煙給我掐了,”坐在台階上的穆青擡頭看着他,語氣很平靜,“不然我一會兒抽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