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錦期無言以對。畢竟他救了自己是事實,那就......就這一次。
“我答應你。”她抿了抿唇,“但你要說到做到。”
“好。”
商時序從椅子上起身,低頭為她解開繩索。麻繩松開後,李錦期揉了揉發紅的手腕。少年歡喜地拉着她到銅盆前,執起她的雙手浸入清水中。
“我兄長呢?”
“已經回去了。”
水溫恰到好處,他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什麼珍寶。修長的手指拂過她掌心的每一道紋路,拭去血迹,又用軟巾細細擦幹。
“你把他诓走了?”
“對。”
小藥瓶被取出時,李錦期聞到淡淡的草藥香。商時序垂着眼睫為她上藥,指尖沾着藥膏,在她傷口處打着圈兒。最後用幹淨的棉布包紮好,還系了個精巧的結。
李錦期任由他擺弄,隻當這是賠禮。
晨光透過窗紗,在少年專注的側臉投下細碎的光斑。李錦期忽然開口:“今日之事......多謝你。”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商時序頭也不擡,“今日如此,往後亦如此。”
李錦期立刻抽回手:“我要回去了。”
商時序卻一把将她打橫抱起。 “我送你。”
“不需要!”她掙紮起來。
少年穩穩托住她,無視她的掙紮,足尖一點便躍出窗外。他故意往高處去,身形快得隻剩殘影。琅京百姓對這般飛檐走壁早已見怪不怪,唯有幾個孩童仰着頭,眼裡盛滿羨慕。
李錦期死死閉着眼,雙手不自覺地環住他的脖頸。
商時序頓時眉開眼笑。小姑娘的發絲蹭得他下巴發癢,帶着淡淡的茉莉香。他放柔了聲音:“别怕,絕不會讓你摔着。就算真掉下去......”他收緊手臂,“我也定會接住你。”
李錦期這才驚覺失态,慌忙松開手環抱在胸前。商時序壞心眼地突然一晃——
“啊!”
她吓得又摟住他的脖子。
這個壞蛋!
商時序輕笑出聲,忽地停在一處屋檐。李錦期睜眼,發現已到自己的小院後牆。她慌忙跳下來,瞪着他。
少年卻熟門熟路地牽着她從正門進去。青杏不在,院裡靜悄悄的。
“你進來做什麼?”李錦期皺眉。
商時序目光在屋内逡巡,李錦期以為他找銅鏡,便從枕下取出遞去。
“呐,還你。”
誰知商時序不但沒看一眼,還徑直走向床帳,解下那隻銀鈴铛,換上了個紫玉雕成的鈴铛。
“唉!你做什麼?”李錦期沖到床尾搶回銀鈴。
李錦期再次将鏡子遞給他,“鏡子還你。”她瞥了眼那紫玉鈴铛——玉色瑩潤,像極了它的主人,讓人心頭發癢。她别開眼:“這個你拿回去,我不要。”
商時序認出那銀鈴是韓祁的定情信物。他攥緊拳頭,自己連夜雕這紫玉鈴铛,不就是為争這口氣?看看在她心裡自己分量幾何。
李錦期摩挲着銀鈴,眼裡滿是不舍。不過沒關系,商時序想,來日方長。他會給她打金鈴、玉鈴、嵌寶石的鈴铛......總有一個,能取代這舊物在她心中的位置。
“送你的,不要可以扔了。”商時序賭氣般别過臉,語氣倔強。
李錦期攥着紫玉鈴铛,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上面精細的紋路。她自幼便對這些精巧物件愛不釋手,哪舍得真扔?正躊躇間,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陶陶?你在不在屋裡?”
是蕭長敬!他竟回來得這般快。
李錦期還未反應過來,手已先一步将商時序推向衣櫃。那裡面衣物不多,正好能藏人。她飛快合上櫃門,強壓下心頭莫名的悸動,這才去開門。
蕭長敬立在門外,目光如炬。晨光透過廊下的竹簾,在他冷峻的面容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今早他去顔府尋人時,恰遇着顔晞風塵仆仆地回來。那丫頭信誓旦旦地說陶陶已經回府,可蕭長敬哪裡肯信?自家妹妹自小就是這般性子,在外頭受了委屈或是闖了禍,總愛躲着不回家,生怕他們擔心。
“當真回去了?”他當時追問。
顔晞拍着胸脯保證:“千真萬确!我親眼瞧見她的馬車往甯王府方向去了。”
蕭長敬将信将疑地回來碰運氣,沒成想竟真在院裡尋着了人。此刻望着妹妹沾滿塵土的裙角,他心中又喜又憂——喜的是人平安回來了,憂的是不知又受了什麼委屈。
待雕花木門開啟,他眉頭立刻擰成結:“怎麼不應聲?”視線掃過她沾滿塵土的裙裾,“去哪弄成這樣?可有受傷?”
李錦期搖頭。
“今早為何獨自出門?”
“想買些東西。”
“你遇到蕭文璟了?他帶人堵你?”
李錦期點點頭。
“那你之後在彩雲樓?”
李錦期低頭盯着鞋尖,半晌才嗫嚅道:“但我是被迫的......”
蕭長敬長歎一聲:“罷了,今日先不提。”他擡手欲撫她發頂,忽又想起什麼,“明日端午,從今日起給你梳長生辮,連梳五日正好。”說着便要進屋。
“進去,哥給你梳頭。”
李錦期擋在門前一動不動。
瞧她這樣子,蕭長敬立刻就猜中了什麼。
他眯起眼,忽然壓低聲音:“還放不下他?别蠢了我的傻妹妹,他非你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