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她喉頭滾動，終是閉目咬牙道：“心慕商使君，故而...”

“所以你之前來琅京……竟也是…？”

李錦期那雙毫無感情的眼睛似乎默默流下了兩行眼淚，“也...也不全是。”

那不還是有嗎？他就知道李錦期最近如此古怪，以前去哪裡玩都會說一聲，前些日子不但不親自告訴自己就跑去顔家小住，竟是、竟是這般原因！怪不得……原來是怕自己棒打鴛鴦所以才不與自己說麼…………

蕭長敬撫掌長歎，面上神色幾經變幻，先是震驚，繼而恍然，最後化作幾分複雜。

蕭長敬劍眉微蹙，實在捉摸不透這丫頭的心思。怪不得總想着往外跑！真是到了待嫁之年，閨閣再也關不住這少女心思了！

商時序卻依舊神色淡淡，唇角雖噙着溫潤如玉的笑意，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裡卻不見半分情意，反倒帶着幾分探究。

這丫頭，嘴上說着對他愛慕之情，好像感天動地的，還挺像那麼回事。但是仔細看其實就知道，她眼裡未曾有對他的愛慕，全是心死般的認命。

趁着蕭長敬失神的空檔，李錦期對着商時序拼命眨眼：快點，幫我！

要不是為了瞞天過海，她怎麼會身不由己出此下下策？

商時序失笑，回頭看看蕭長敬，面色僵硬，呼吸漸緩，看起來像是快氣暈過去。

兄妹倆一個敢說，一個敢信，不愧是一家人。

蕭長敬這邊已然陷入沉思。怪不得這丫頭天天東跑西繞的，難不成是想拉攏些人給她說親？位高權重者，說話也有分量。可是，這……這也太不像李錦期做出的事了吧？

難道……難道真的是………可是！

情窦初開，慕少艾之心，他何嘗沒有過？當年初見那人時，不也是...可偏偏！偏偏是商時序！蕭長敬胸腔裡堵着一團悶氣，既不能棒打鴛鴦傷了妹妹的心，又不能眼睜睜看着她往火坑裡跳。甯王府的掌上明珠與他國儲君...光是想到日後妹妹思鄉時隔着萬水千山，他握着劍鞘的手就青筋暴起。

蕭長敬忽又沉下臉來，劍指商時序：“你早知他是...”

商時序突然上前一步，修長的手指輕輕握住蕭長敬持劍的手腕：“蕭兄明鑒，陶陶确實知曉在下的身份。某雖不才，但既蒙令妹垂青，必當珍之重之，絕不負她這番深情。”

李錦期愕然擡眸——此人怎知她閨中小字？她分明記得從未在他面前提起過。這個念頭剛起，又見蕭長敬面色陰晴不定，半晌才沉聲道：“此事...且待陶陶及笄後再議不遲。”

心中卻暗自盤算：再過兩年，待這商時序歸國複命，正好斷了這孽緣。屆時他再為妹妹擇個溫順賢良的夫婿入贅，豈不美哉？

到時候，哪怕再傷心，李錦期一個小孩子，情感之事來的快忘的也快，看見好些個容貌上乘才華橫溢的臉，保不準就喜歡上其中一個，忘掉了他。

啧，簡直輕而易舉，那就何必愁現在？

商時序微微颔首，廣袖随風輕擺：“便依蕭兄所言。”月光下，他俊美的面容上看不出絲毫情緒波動。

三人各懷心思，一時無言。夜風卷着落葉在腳邊打了個旋兒，遠處傳來更夫悠長的梆子聲。蕭長敬揉了揉太陽穴，終是長歎一聲：“罷了，先說你今夜究竟要去何處？這般鬼鬼祟祟，莫不是又要去闖什麼禍事？”

他擡手，彈了李錦期一個腦瓜崩。

“就是回那村子采些藥材。”李錦期揉了揉被彈紅的額頭，小聲嘟囔。

蕭長敬聞言，眼底閃過一絲了然，卻故意闆着臉道：“早這般直說不就好了？有事就該找自家人幫忙。”他特意在“自家人”三字上咬了重音，眼角餘光掃向一旁的商時序，警告之意不言而喻——婚事未定前，休想拐走他妹妹。

“都聽見小姐要去哪兒了？還不快走！”蕭長敬對外喝道。馬夫聞聲揮鞭，車輪碾過青石闆，發出沉悶的聲響。

月至中天時，三人已至村口。李錦期悄悄扯住蕭長敬的衣袖：“哥，先前我在龍王廟中過迷煙，或許還留有煙灰......”

蕭長敬目光在二人之間遊移片刻，終是歎了口氣：“罷了，我去尋便是。”轉身時不忘對商時序叮囑：“看好她。”玄色衣袍很快隐入夜色。

商時序望着那道遠去的背影，忽然開口：“開口相求就這麼難？他不是你最親近的兄長麼？”

李錦期望着蕭長敬消失的方向出神：“兄長政務繁忙，這等小事......不必打擾他，我自己來就好。”她轉向商時序，月光在睫毛下投出淺淺陰影，“使君不是還欠我一個請求？我要的很簡單——替我保密。”

商時序凝視她良久，終是忍不住問道：“這并非什麼難事，隻是你......”

“商使君。”李錦期突然上前一步打斷他。夜風拂過她的鬓發，帶着淡淡的涼意，“義母膝下隻有兄長一個孩子。我要做的事，若是不小心定會牽連兄長。”她聲音漸低，“義母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

“看世子這般，甯王妃待你定是極好的。”商時序抱臂倚在樹旁，“既是一家人......”

“正因如此，更不能讓他知曉。”李錦期斬釘截鐵。

商時序忽然直起身，兩步逼近。李錦期被他灼灼目光所懾，不由後退半步。

“那同我說如何？”他聲音低沉，“無論如何，我都會幫你。”

李錦期蓦然轉身，被他那炙熱真誠又堅定的眼神措不及防的驚了一下，但也很快恢複平靜：“我與使君的交易，隻是引見公主而已。”她攏了攏被夜風吹亂的衣袖，心知若是繼續與此人深交無異與虎謀皮。何況之前他還要殺掉自己。

商時序閃身擋住去路：“可我要的是四年前的真相。”見她又要走，忽然輕笑，“還有，你走反了——河在那邊。”

李錦期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氣得甩袖：“交易講究有來有往，使君不先履約，叫我如何交付？”月光下，她桃花眼怒目圓睜的模樣，倒顯出幾分少女稚氣。

商時序眼裡難得有幾分認真的神色：“你不來，我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