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景誠已經走到門口,蕭長敬依舊站在原地,沒有動彈,隻是手握的緊緊的,褚景誠跨門而出,迎面吹着風雨:“該過去的,都會過去,你何必放不下。”
“師兄。”蕭長敬突然将簪尾按進掌心,尖銳的刺刺破皮膚,“明萱的事,别讓陶陶知道。”
褚景誠的身影已經融在雨霧裡,隻有帶着鐵鏽味的聲音飄回來:“瞞不住的...就像四年前那樣。”
暗沉的風雨,似乎要席卷一切。
李錦期翻過院牆,落地時手腕的傷口猛地一疼,她倒吸一口冷氣,卻不敢停留。落雨前的冷風卷着涼意吹過,她攏了攏衣襟,指尖觸到袖口殘留的血迹,黏膩冰冷,像極了她此刻的心境。
商時序。
她咬緊牙關,加快腳步穿過小巷。方才在烏居使館裡,那人端着茶盞,笑意盈盈地問她要不要留下用膳,仿佛方才在郊外持劍威脅她的不是同一個人。
虛僞。
她拒絕得幹脆,甚至沒讓他派人相送。換下染血的衣裳,草草擦拭了傷口,便尋了個借口匆匆離開。
與虎謀皮,不過如此。可眼下,她别無選擇。
手腕的疼痛愈發清晰,李錦期停下腳步,出手摸了摸那道細長的劍痕。商時序的劍極快,傷口不深,卻足夠讓她清醒。
蕭錦墨……
這個名字像一根刺,狠狠紮在她心裡。她沒想到,關于她,卻始終找不到半點蹤迹。
可若連她都能知道偃師人偶的事,蕭錦墨的消息,怎麼會半點風聲都沒有?
除非……有人刻意想抹去了她的存在。
李錦期蓦地攥緊手指,指甲幾乎嵌入掌心。
——顔晞。
她猛然回神,眼底閃過一絲光亮。
是了,顔晞!
琅京城裡,若論消息靈通,沒人比得上顔家大小姐。顔晞自幼混迹于權貴之間,又因家族經營商路,三教九流皆有往來。若明萱公主被換人,顔晞不可能一無所知!
李錦期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情緒,快步朝甯王府的方向走去,今早走時她還在睡,于是匆匆留了張字條就走了,希望顔晞這丫頭莫要看見後賭氣離開甯王府或是直接一狀告到她哥那裡。
李錦期剛才翻牆時,不小心扯到傷口,此時又鮮血淋漓了下來,李錦期那裡顧得什麼傷口疼痛,隻是一心想找到顔晞。
李錦期穿過院子,看見顔晞正在修剪一盆蘭花,顔晞見李錦期闖進來,先是一愣,再看到她手上的傷口,随即屏退左右,拉着她進了内室。
“你怎麼這副樣子?”顔晞皺眉,伸手拂去她肩上不知何時沾到的灰塵,“臉色白得像紙。”
随即牽起她的手,左看右看皺着眉頭:“消失大半天,把自己弄成這樣,你到底幹什麼去了?”
李錦期反過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聲音發顫:“蓁蓁,你最近……見過明萱公主嗎?”
顔晞眸光一閃,随即道:“自然見過,前幾日她還召我入宮賞花呢。問些這個幹什麼,你的手...”
“不,不是那個'公主'!”李錦期搖頭,眼眶發紅,“我是說……真正的明萱。”我真正的姐姐。
顔晞的笑容僵住了,她知道李錦期再問的是誰,是李錦期那年長一歲的表姐,是昭唐唯一的公主殿下。
沉默半晌,她終于歎了口氣,無奈拉低聲音道:“你發現了?”
李錦期的心沉了下去。
顔晞看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樣,拉着她坐下,聲音壓得極低:“許久之前了,明萱突然染了怪病,太醫束手無策。後來……她就不見了。”
“不見了?那是什麼意思,我姐她,她還活着嗎?”
“嗯...”顔晞撇開目光,李錦期此刻的眼神過于可憐,“宮裡隻說公主需要靜養,閉門不出。可我去瓊華宮求見過三次,都被攔在門外。最後一次,我偷偷溜進去,卻發現……”她頓了頓,聲音發抖,“寝殿裡根本沒有人。”
李錦期渾身發冷。
顔晞繼續道:“後來,'她'又出現了,可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不說話,不笑,連看人的眼神都冷冰冰的……”
李錦期猛地站起身,從袖中掏出商時序給她的那張紙條——那是他在瓊華宮偏殿偷偷塞給她的。上面的字迹,似乎已經是再說蕭錦墨已經死掉了的事實。可她,可她不願相信,也不敢信。
她捂着嘴,喉嚨裡溢出低低的嗚咽,像是受傷的小獸。顔晞慌了神,連忙抱住她:"陶陶?陶陶!你别吓我……"
可李錦期已經聽不進去了。
她想起小時候,蕭錦墨總愛拉着她的手,在禦花園裡追蝴蝶。那時候的明萱眼睛亮晶晶的,笑起來像盛滿了星星。在她身邊無微不至的照顧她,盡着一位姐姐的職責。
——可現在,她的阿姐在哪?
是生?是死?
還是……已經變成了那個詭異人偶的模樣?
眼淚模糊了視線,她攥緊紙條,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她一定要找到明萱。
無論付出什麼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