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拿來一方面紗,還墜着點點金線,李錦期心裡了然:這是怕之後被人認出來。
她對着那群侍女淺淺一禮:“勞煩諸位姐姐了。”侍女們淺淺一笑,作揖回禮。
“姑娘肌膚白,這顔色最襯您。就是姑娘太瘦,我們烏居随性來的舞團裡的姑娘腰圍都沒你細。”年長的侍女細心的為她整理衣領。
妝扮停當,侍女又捧來一塊腰牌:“這是使團信物。腰牌内側刻着烏居符文,姑娘千萬戴好。”
李錦期正要道謝,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商時序的聲音隔着門闆傳來:"李姑娘,好了嗎?我們要出發了。"
推開門的瞬間,李錦期愣住了。商時序換了一身正式的烏居使節禮服——墨藍色長袍鑲着銀邊,腰間挂着代表商隊首領的玉牌,頸間還是串着玉色佛珠,腕見也纏着木珠串,刻着複雜的符文,目色深沉如玉琥珀,挺拔的鼻梁邊商隊痣和細長高挑的眼尾下的痣宛若點睛之筆,恍若白晝繁星,額間幾縷碎發張揚着野性,像大漠深處,狼的毛發。耳邊挂着羽毛耳飾,混着發辮的銀扣線,在晨光裡,他整個人如出鞘的寶劍般鋒利奪目,一看就身份不凡。
不同平日戲谑玩笑的樣子,如今一身正氣,倒叫人...更移不開眼睛了。
“走吧。”他遞過一柄團扇,“記住,從現在起,你是烏居商隊的通譯侍女,名叫阿月。”
馬車碾過朱雀大街時,李錦期悄悄掀開車簾一角。朝陽剛剛躍上城頭,為皇城的瓦片鍍上金邊。商時序在一旁閉目養神,長睫在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
“緊張?”他突然開口,眼睛卻沒睜開。
李錦期松開攥得發白的指尖:“有點。”
商時序終于睜開眼,從袖中摸出個油紙包,張開遞給她:“來吃塊點心,空腹很容易心慌的。”他頓了頓,難得溫和地補充,“别怕,有我在。”
紙包裡是幾片雪白的糕點,散發着淡淡的糯米香。李錦期拈起一片含在口中,甜味在舌尖化開時,還混着淡淡清涼的薄荷味,于是李錦期全部接過來,馬車正好駛過護城河上的石橋。
李錦期望着窗邊,商時序看着她望向遠處。
“你們那位明萱公主,是個怎樣的人,給我說說吧。”
“是個...好姑娘,隻是,數載不相見,公主自是出落得大方漂亮了。”
李錦期似乎是不願多說,商時序也不在多問,知道外面皇城的陰影籠罩下來的瞬間,商時序忽然傾身過來,替她正了正歪斜的銀簪。他的手指擦過她鬓角,帶着好聞又熟悉的清冽氣息。
“記住,"他的呼吸拂過她耳垂,"無論發生什麼,跟緊我,莫要擅自輕舉妄動。”
宮門近在咫尺。
朱雀門前的守衛身着鐵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寒光。李錦期跟在商時序身後半步,能清晰地聽見腰牌相撞的清脆聲響。守衛驗看文書時,她看着那人,心裡卻描摹着幼時來到這裡時的樣子,四年再次重新走上這條路,李錦期心中不免百感交集。
“烏居使團商時序,攜侍女一名,入宮觐見明萱公主。”
守衛核對着名冊,鐵甲随着動作發出"咔嗒"的聲響。李錦期感覺一道審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不自覺地攥緊了團扇的竹骨。
“過去吧。”
穿過宮門的瞬間,一陣穿堂風掠過,吹得她裙角飛揚。商時序似有所覺,不動聲色地放慢腳步,恰好擋在她身側,阻隔了大部分寒風。
第二道宮禁是白玉築成的拱門,兩側站着身着绛色官服的禮部官員。其中一位蓄着山羊胡的老者眯着眼睛打量他們,開口沉穩恭敬:“有勞使君長途跋涉,這公主殿下吩咐過,使君一行需在偏殿等候傳召。”
商時序拱手一禮,腕間的檀木珠子滑出袖口:"有勞大人通傳。"
等待的偏殿裡燃着檀香,李錦期借着整理衣擺的機會,悄悄打量着殿内陳設。窗邊一株垂絲海棠開得正豔,花瓣飄落在青磚地上,像是一攤未幹的血迹。
“别盯着看。”商時序突然低聲道,手中玉扇“唰”地展開,恰到好處地遮住了她的視線,“這般模樣,被人看了去,不免懷疑。”
李錦期連忙垂眸,卻見商時序借着扇面的遮掩,将一塊疊成方勝的紙條塞進她手中。她剛要展開,卻被他用扇骨輕輕按住手腕。
“回去再看,會告訴你一切的。”他的唇幾乎沒動,聲音輕得像羽毛。
李錦期雖然心中有惑,可是此刻,對即将相見的表姐,更是心潮澎湃,這些年,不知她過的到底好不好,是瘦了胖了,模樣變了還是沒變。都要即将知曉了。
殿外突然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一個穿着杏色宮裝的侍女站在門檻處行禮:“公主宣烏居使團觐見。”
穿過最後一道雕花門時,李錦期聞到了熟悉的桂花香——這是明萱公主最愛的熏香。她的心跳突然加快,袖中的手指不自覺地蜷縮起來。
阿姐,我來找你了。
商時序似有所覺,忽然停下腳步。他假裝整理袖口,借着寬大袖擺的遮掩,輕輕握了握她的手腕。那觸感一觸即離,卻讓她莫名安下心來。
“記住,”他目視前方,聲音輕得隻有她能聽見,“不要沖動,也不要輕舉妄動。”
瓊華宮正殿的簾幔被侍女掀起,陽光如流水般傾瀉而出。李錦期眯起眼睛,在光影交錯間,看到了端坐在窗邊的明萱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