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蟄月!”薄寒宴猛的睜開眼睛,從床上坐起來。
冷汗浸濕了鬓發,他大口喘息着,布滿血絲的眸子轉了轉,恢複了聚焦。
這裡是皇宮……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自己會在這裡?他不是在找蟄月嗎?蟄月還沒找到,為什麼自己會在這裡!?
薄寒宴驚慌失措地抱住頭,緩緩弓起了脊背,把臉死死埋在被褥上。
窒息感在無邊無際的深夜裡擴大,卻抵不過内心絕望的十分之一。
真的快瘋了!他真的好想跪地叩問諸天神佛,蟄月現在到底在哪裡?是生是死?
已經半個月了,為什麼還沒有音信?南甯這麼大,他該去哪裡找她?該去哪裡找她……
如果蟄月還活着,那她傷勢好些了嗎?有人照顧她嗎?有好好吃飯嗎?還會徹夜難眠嗎?
滾燙的眼淚穿過指縫,在被褥上暈開深色的濕痕。
又哭了,又哭了!怎麼這麼沒用啊!
眼淚淚流不止,仿佛無窮無盡,薄寒宴極力遏制着這些累贅,卻是無濟于事。
不要哭了啊!不要哭了啊!
内心猙獰無比,薄寒宴擡起頭,任由眼淚在空白的臉上橫流。
有人推開了門,從夜色中走進來。
薄寒宴聽到了動靜,他多希望蟄月此刻能完好無損地站在他面前啊……
“……母妃。”喉嚨又啞又痛,就像是吞下一把沙礫。
栗貴妃拿着藥,裹挾着寒風走近。
“感覺好些了嗎?”栗貴妃坐到了他身側,将他顫抖的身軀拉入懷中。
“我為什麼在這裡?”薄寒宴言語有些紊亂,他急切地看着栗貴妃。
“這是你的家啊。”栗貴妃剛從薄荔言那裡過來,臉上帶着淡淡的疲倦,她吹了吹黑乎乎的湯藥,“你暈倒了。”
濃稠的藥汁苦澀又惡臭,讓薄寒宴想起那晚月光下,面目全非的屍體。他用手捂住嘴巴,隻覺得要把肺給咳出來。
栗貴妃連忙給他拍背,她注視着兒子的發頂,眼中的悲戚猶如化不開的夜色,蓦地增添了幾分。
怎麼會這樣呢……
蟄月為救薄荔言跌落崖底,生死不明,晉陵王世子也随之下落不明。
要是找不到人,他們該怎麼向晉陵王解釋,又要怎麼向蟄丞相交代?
“母妃,怎麼辦啊……”薄寒宴無助地抓着栗貴妃的衣角,像小時候一樣依偎在她身邊。
那時候,他要什麼有什麼,隻要他說得出,栗貴妃就給得起。
現在他想讓蟄月回來,栗貴妃卻做不到。
“蟄月要是死了,我怎麼辦啊,我該怎麼辦啊……”薄寒宴有時候,就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有着不切實際的想法,卻有着真正純粹的情感。
“沒事兒的。”栗貴妃撫摸着薄寒宴的發絲,失笑道:“我找人算過阿月的八字,硬着呢。”
薄寒宴睜大眼睛:“真的嗎?”
“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栗貴妃好看的眉彎了彎,“我保證,不出三天,阿月一定能回來。”
“真的嗎?”薄寒宴不停重複。
“傻瓜,當然是真的。”栗貴妃用手絹擦幹薄寒宴臉上的淚水,“所以,别哭啦!”
“阿月長這麼大,可從來沒哭過。”
無數情感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将一切畫地為牢。
蟄月沒有母親,在她難過時,是否會有像栗貴妃一樣的人陪在她身邊呢?錯過了她十二年,往後餘生,他都私心想要參與。
蟄月,你一定不能有事。
因為你說過的,說過不會離開的。
……
“老大!”
天空泛起魚肚白,宋翌踩着風疾馳而來,一把推開了薄寒宴的房門。
才睡着的薄寒宴被猛的驚醒,按照以往慣例,他這起床氣爆棚的人能直接飛過去打翻宋翌,但現在的他無暇顧及。
“怎麼了?”薄寒宴有氣無力地問。
“阿月……”宋翌頓了頓,眼中湧出很多情愫。
“回來了!”
薄寒宴慢半拍地反應過來,恍然間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他扯動僵硬的嘴角,問:“她人在哪?”他能聽見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跳。
“蟄府!”宋翌眉開眼笑,“傻了吧?還不快走!”
兩人忙不疊地奔向蟄府,一口氣都不帶喘的。
薄寒宴沖進蟄府,聽見了淅淅瀝瀝的哭聲。他順着聲音,一步一步走過去,忽然感覺,從他到她的距離,原來是那麼的遙遠。
小百合和蟄星扒拉在蟄月身上哭個不停,薄寒宴看到這一幕,卻倏然笑了出來。
蟄月聽見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光憑這聲音,她就知道是誰。
“阿月,我們來了!”宋翌向蟄月揮手,臉上露出燦爛熱烈的笑容。
小百合擦幹眼淚,拉着蟄星退場,給他們留下獨處的空間。
蟄月擡起頭,與他們對視。
漫長的對望,千言萬語盡扼喉間,千年萬年都嫌短暫。
“喂!你們還要看多久啊?”一道突兀的聲音毫不留情地打斷兩人,蔺眠雲走來擋在兩人中間,面向着薄寒宴,露出一個難言的表情。
薄寒宴就跟沒看見這個人似的,一把推開了他,朝蟄月走去。宋翌緊随其後,根本不理睬他。
被忽視了的蔺眠雲怎麼能善罷甘休,她腦子裡盤算着鬼點子,準備吓唬吓唬這兩個小屁孩。
蟄月不知道她又要做什麼,厲色地看了她一眼,警告她不要又做什麼壞事兒。回京城的那段時間,蟄月差點被蔺眠雲整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