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是個活人。”
“不過,被許諸捅了一刀後就死了。”
“然後現在又活了。”
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袁媛用力擡了擡胳膊,沒擡起來。
她估計馬上又要死。
如果沒猜錯,現在的她應該已經入土為安。
曹軍殺起人來不眨眼,埋人的時候自然也不可能講究人文關懷,常規操作就是找塊荒地挖個大坑,把所有死人壘到一起填上土就完事。所以現在,充斥在袁媛鼻間的,不僅僅是爛泥的土臭味,還有濃郁到化不開的腐肉與血腥氣,令人作嘔。
感謝打掃戰場的曹軍的消極怠工,沒把萬人坑上的土壓實,否則袁媛一醒來,就該因為缺氧再次窒息而死。
但現在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
不知道有多少具屍體壓在她的身上,辨不清是肌肉還是骨頭的東西戳着她的腰,讓她的身體折曲成了别扭的S型。枕在她胸口的、不曉得是兄弟還是姐妹的頭骨硬邦邦的,推都推不動。另一位或者兩位同仁的頭發東一簇西一縷,散得到處都是,刺得袁媛的脖頸發癢。要不是她現在擡手都困難,真想用指甲使勁撓個痛快。
難受,但隻能忍。
最糟糕的是,土裡空氣稀薄,袁媛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次吸氣後肺裡都是半空的,雖不至于立馬要了她的命,但也堅持不了多久。
她本能地踹了底下的老兄一腳,像溺水的青蛙般在屍海中奮力向上遊。
努力,加油!
身上的阻力有千金重,袁媛感覺自己就像被壓在五行山下的孫猴子,使出吃奶的勁也不能撼動大山半分,簡直寸步難行。
劇烈的運動加速了她對氧氣的消耗,才挪動了幾寸,她就頭暈眼花。雖然睜着眼,但周圍黑得什麼都看不見。氧氣越發稀少,每一次呼吸都要突破重重疊疊的阻礙,才能把氧氣送入肺裡。
一捧泥土角度刁鑽地鑽進鼻孔,把她的鼻腔堵得嚴嚴實實。袁媛拼命晃動腦袋,試圖把顆粒狀異物趕出呼吸道,引發了劇烈的咳嗽……
意識逐漸模糊。
耳邊隻有心跳的聲音,且越來越微弱。
不知過了多久,袁媛再次睜開眼。
毫無疑問,又死了一次!
袁媛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極限修複是袁媛父系家族祖傳的能力,卻隻有家族裡極少數成員才能擁有。公元2333年,一顆攜帶着喪屍病毒的隕石撞擊地球,在将平和美好的人間變成末日修羅場的同時,催生出第一批身懷異能的新人類。他們有的能控制水火,有的能召喚閃電,袁媛的祖先運氣爆棚,獲得了一個極其罕見又極端有用的異能——不管受了多麼嚴重的傷,哪怕不幸死亡,身體也能完成自我修複,滿血複活。
這無疑是苟命神器。
袁家的祖先因此熬過了末世。因為擔心成為實驗室裡的小白鼠,他小心翼翼地僞裝成沒有異能的普通人,并很高興地發現兒子和孫子沒有遺傳他的能力。
根據科學家的研究,異能者的孩子雖然可能繼承祖輩的能力,但概率不到千分之一。
在消滅了喪屍的現代社會,極限修複是一個雞肋異能。它既不像牛逼轟轟的雷異能那樣揮手可将高山夷為平地,也不像實用的電異能那樣捏住插頭就讓機器運轉。法律健全的文明世界中,普通人安全無比,基本沒機會受傷,偶爾的破皮淤青完全可以靠正常速度的細胞更新痊愈。
要不是袁媛爸爸秉持家訓,在她滿月那天往她胳膊上劃了一刀,她可能根本不會發現她竟然是個異能者。
袁媛抽中了基因彩票。
或者說,她中了基因的詛咒。
異能能讓她重生,卻不能幫她免疫重生過程中的痛苦。沒死過的人根本不能理解那種痛的程度。
隻要想到可能馬上還要死,袁媛就很絕望。
為了能盡量少死幾次,袁媛不得不支棱起來,踹着同仁們的屍骨使出吃奶的勁往上爬。
怎麼确定哪個方向是上?
無法确定。
這是她第一次被埋進土裡,完全沒有經驗。鑒于電視劇裡壞人抛屍都是把人橫着扔,她賭她現在是躺在坑裡。
用手推!用腳踢!
借助反作用力讓自己破土而出!
折騰到精疲力盡後,喘着粗氣的袁媛突然福臨心至,輕輕吐出一口唾沫——
唾沫沒有回到她的臉上。
也沒有順着人中流到鼻子上,或者沿反方向流到她的下巴。
萬有引力定律說明她是趴在坑裡的。
換言之,她努力了半天,取得的成果是把自己埋得更深了一點!
X!
袁媛破罐子破摔地狠推隔壁的老兄,老兄沒事,短時間内劇烈運動導緻的腦部供血不足令她頭昏眼花,一不小心,一口氣沒透出來,悲催嗝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