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隻靠岸時,查爾斯·布蘭登已經奄奄一息。他被迅速轉移到馬車上,向倫敦疾馳而去。然而,上帝并不垂憐于他——1523年8月24日,抵達薩裡郡的吉爾福德的當夜,查爾斯·布蘭登因傷勢過重,不治而亡。他的女兒們在第二天清晨才趕到此地,與父親會合。
瑪格麗特一世雖然一直對查爾斯·布蘭登當年攀附王室公主的行徑心存芥蒂,但考慮到他對英格蘭的忠誠和功勞,她仍是親自出資将這位壯烈犧牲的薩福克公爵葬于溫莎的聖喬治教堂,并厚待了這位反法英雄的遺孤。查爾斯·布蘭登的長女安妮·布蘭登繼承薩福克公爵之位,次女瑪麗·布蘭登獲封林肯女伯爵,他的遺産由兩個女兒平分。
安妮和瑪麗·布蘭登跪在父親蓋着國旗的靈柩前,幹澀的眼睛躺不出一滴淚水,隻有複雜的情緒在眼底翻騰。對于這位曾冷酷無情地将她們貶為私生女的父親的離世,姐妹倆生不起一絲傷感的情緒,反而感到一種奇怪的解脫——仿佛抑郁成疾英年早逝的母親的在天之靈終于得到了某種慰藉。
“他成了英格蘭的英雄,姓名将永遠彪炳史冊。”待到四下無人之際,安妮·布蘭登平靜地對妹妹說道,“這是每一位軍人畢生追求的至高榮耀,他應該為此感到滿足,不是嗎?”
瑪麗·布蘭登點點頭:“而現在,輪到曾經被他棄如敝履的我們來繼承他汲汲營營一生追求的東西了——爵位和财富。也許,這就是上帝跟他開的一個玩笑。”
“我們的監護權也轉到了女王陛下的手中。”安妮·布蘭登垂眸注視着指間的念珠,“聽說她對父親生前為我們訂下的婚約不是很滿意。”
“女王陛下覺得如今我們的身份不可與過去同日而語,波伊斯男爵愛德華·格雷大人和蒙泰格男爵托馬斯·斯坦利大人已經與我們不相稱了。”瑪麗·布蘭登湊到姐姐的身邊,神秘兮兮道,“聽蘇格蘭的瑪麗女王身邊的萊爾女子爵說,瑪格麗特女王陛下正在為你考慮多賽特侯爵托馬斯·格雷大人的長子亨利·格雷勳爵,而我可能會嫁給坎伯蘭伯爵的繼承人亨利·克利福德。”
“萊爾女子爵伊麗莎白·格雷夫人說的嗎?”安妮·布蘭登想起了那位曾經差點成為她繼母的女子,當年她孤注一擲的勇氣與決心為她自己搏得了公正的待遇,也為她們姐妹暗無天日的私生女生涯帶來了一縷曙光。這些年,這位可敬的女士也沒有再嫁,隻是安心侍奉着瑪麗一世。“不過亨利·格雷勳爵比我小整整十歲,這份年齡差距會否太大了?”安妮·布蘭登心中仍有疑慮。
“這樣的年齡差在貴族裡算不得什麼。蘇格蘭王太後伊麗莎白公主可是和前任蘇格蘭國王詹姆斯四世有整整十八歲的差距呢,他們還不是有了繼承人瑪麗女王?”瑪麗·布蘭登調皮地沖姐姐眨了眨眼睛,“而且安妮你可是薩福克女公爵,又繼承了大筆遺産,如今在社交場上可謂炙手可熱,多賽特侯爵一家對于迎娶你那是求之不得呢。”
“瑪麗你不也是一樣,何苦來打趣我?”兩姐妹相視一笑,眼中閃爍着如出一轍的對于未來的想象與期盼。
……
直到這一年的秋季,約好與英格蘭共同入侵法蘭西的神聖羅馬帝國軍隊才姗姗來遲。由比倫伯爵弗洛裡斯·範·埃格蒙德率領的帝國軍隊從佛蘭德斯伯國出發,攻占了豐特拉維亞。在意大利所獲頗豐的皇帝查理五世似乎對于在法蘭西北部這一微小的勝利已經感到心滿意足,又或許他隻是覺得這樣的軍事行動給了英格蘭盟友一個交代,算是履行了他之前的承諾。總之,神聖羅馬帝國的軍隊随即停止了進一步的入侵活動,開始返回尼德蘭。
聖詹姆斯宮内,收到消息的瑪格麗特一世面色陰沉地語帶譏諷:“我的這位好外甥可真是擅長保存實力啊。”
托馬斯·沃爾西趕忙奉承道:“幸虧女王陛下您當機立斷,一等到軍資籌集完畢便立刻發兵,這才沒有贻誤了軍機。”
瑪格麗特一世冷哼一聲:“看在英格蘭也得到了想要的東西的份上,這次我便不與他計較了。聽說我們的另一位盟友波旁公爵已經得到了查理五世的庇護?”
“是的,陛下。”外交大臣回道,“這是根據博林大使從法蘭西傳回的線報所知。”
“不知我那位皇帝外甥能否一直保持着這樣的好運氣呢?”瑪格麗特一世神情莫名地笑了笑,“畢竟,一個叛主之人,誰能保證他不會背叛第二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