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思驟然被人從心底擺到明面,孟羨今還有些懵。
雖然吧,她是表現得很明顯,但他們這種特能裝的人不應該是看破不說破嗎?
也許是看出來了她的猶豫,霍清忱很淺地彎了彎唇:“我想聽你的實話。”
“是!”
孟羨今直直望着他,眼波宛轉,映着秋日流光。
硬氣三秒後,她咬了下唇,極小聲補充,“是你自己要聽實話的。”
她就是抵觸,所以早上故意打扮幼稚,故意用年齡刺他,故意連同哥哥一塊兒為難他。
霍清忱盯着他那炸毛又心虛的小未婚妻沉吟片刻,很輕歎了聲氣:“今今。”
“其實這樁婚事,也并非我所願。”
雪松冷冽的氣息在空氣中化開,不遠處傳來了幾聲清脆的鳥鳴。
眼睛極快眨了兩下,孟羨今眉頭緩緩擰起,手指擰巴攪在了一塊兒。
不願意就不願意,說得這麼文鄒鄒做什麼。
——“這還用說,擺明了看不上孟羨今呗......”
訂婚宴上聽到的那句話不合時宜地冒了出來。
呼吸不自覺放慢了。
是霍清忱的表現都太淡然了,給她一種自上至下的包容和審視感,而這種感覺又在無形中照應了他們的話......
看不上。
回憶翻湧,男人冷硬的面部輪廓,在某一瞬間,似重疊了六年的時光。
同樣也是在這座山。
她當初因為愛美穿了雙有跟的小皮鞋,不巧在下山時遇到了大雨,雨天路滑,她崴腳摔了一跤。
一身的疲憊、磨破的腳後跟、滿腿的蚊子包和半濕的裙子讓她崩潰得大哭。
大雨淅淅瀝瀝。
罩着人的雨傘被一雙修長的手指微微擡起,半透明的雨水瞬間沿着傘檐滴下。
有人俯身蹲下,揭開了她的傘。
男人眉骨立體,前額發上沾着水汽,一雙黑眸恰似冬日深林中的湖水,清冷又深沉。
是霍清忱。
他掃了她一眼,擰着眉頭,低聲詢問:“怎麼了?”
她抹了抹眼淚,沒哼聲,暗戳戳把傷着的腳踝往前挪了挪。
“今今是不是摔了,這下着雨,石階有些濕滑。路不好走。”旁邊有人接了一句。
霍清忱點了點頭,用着無波無瀾的目光盯了她半晌,緩緩開口:“能站起來嗎?”
他的模樣像極了烈日裡罰他們站的軍訓教官。
她搖了搖頭,帶着點脾氣嗆聲:“我腳崴了!”
終于,男人注意到了她受傷的腳踝。
沒有安慰,沒有同情,他冷靜探完她的傷勢後隻是不鹹不淡吐出了兩個字:
“嬌氣。”
......
從前他就嫌棄她嬌生慣養一身“公主病”,現在想來也一樣,同意聯姻,但其實心理想的和那些人沒什麼兩樣,也覺得她孟羨今除了家世,樣樣都配不上他。
手指攥緊,孟羨今朝前一步擡起頭,語氣生硬:“既然我們相看兩厭,互看不上,直接解除婚約好了。”
陡然靠近,男人眸光微動,眼神落在咫尺那張素淨明麗的臉蛋上,很慢地掃過,睫毛一根一根,粒粒分明。
“不行。”
瞬間,孟羨今沉了臉色。
“為什麼?”
她的聲音很急也很沖。
霍清忱沒有避讓她銳利的目光,緩聲解釋:“現在解除婚約,不合适。”
不合适?
是,當然不合适,他一大早上來,又是合作讓利,又是送風水寶地,商人逐利,愛好臉面,解除婚約,這些不都虧了嗎?
她不陰不陽哼笑一聲,扭頭看向遠處:“知道,怕傷了面子與和氣。”
紅葉滿山林,似團團簇簇火球,惹眼燙目。
“你清楚就好。”
霍清忱欣慰地展開眉眼。
他本就缺席了訂婚宴,眼下,如果解除婚約,隻怕真的會嚴重影響孟家及孟羨今在外的顔面。
他本以為他這位滿腦子亮晶晶珠寶首飾的小未婚妻會不理解,但現在看來,是他偏頗了。
下一秒,他對上了一雙飽含怒意的眸子。
幼圓眼睛瞪地極大,裡面閃爍着難以置信。
孟羨今惡狠狠剜了霍清忱一眼。
她是真沒想到他會如此光明正大承認自己的謀劃。
這麼言之鑿鑿,挺好意思的啊霍總?
難不成他真想榨幹她孟家所有價值,然後在婚禮上抱着美人,狠狠把她臉面碾在腳下。
一秒都呆不下了。
手腕被人握住了,另一個人的溫度在一瞬間灼得她一激靈。
“去哪?”
男人冷磁的嗓音就是點燃炮仗的助燃器。
“我愛去哪去哪。”
就像這訂婚宴,你愛不來不來,大不了她結婚宴放他鴿子各自扯平。
手腕回扯,可惜沒有扯動。
男女力氣懸殊太明顯了。
“今今。”
“放開我!”
霍清忱眉眼深沉,慢慢卸了力氣。
手指若即若離,粗粝的指腹似有似無擦過溫軟而雪白的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