苧沭咀嚼的動作一頓,她看向旁邊的人魚,似要将兩個眼珠子鑿開兩個洞般。
“我知道了。”
她站起身來,拍了拍手上殘留的碎渣。
“老大,你要去哪!?”
那些小海怪見狀,便快速擺動着笨重的身體湊了過來,将即将離開的苧沭圍成了一個圈。
向前邁出的腳步微微一頓,苧沭聳聳肩,笑着安撫道:“我很快就會回來。”
“好哇!老大我們能跟你一起去見一見那個朋友嘛!”
小海怪對于苧沭的朋友懷有異常的好奇,畢竟老大人這麼好,她的朋友肯定人也很好。
旁邊的熒色光點消散了些許,隻留有火苗的殘光在點點飛揚。
苧沭搖搖頭:“你們在這裡好好呆着等我。”
序賀聽聞搖了搖魚尾,制止了繼續追問的海怪們,輕聲笑道:“可以,我們在這等你。”
“記得回來,苧沭。”
人魚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并沒有什麼起伏,隻是簡單的閑談般。
苧沭上前走了幾步,她轉過頭,看向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的序賀。
那雙眼瞳在火光中蕩開碎裂的猩紅,顯得像是布滿了血絲。
她張張口,想說些什麼,但是最終她還是在心中默默地回道:
再見了,臭魚。
少女沒有再回頭看,即便心裡知曉那道目光一直在默然緊追着自己不斷移動的身影。
人魚尾巴在火光中不斷展露鋒芒,鱗片随着少女距離的遠去而片片豎起,形成一道層層密集的鋒刃。
中間的火堆似乎感應到些什麼,燃得越發厲害,似乎要活生生得将這整片盆地埋葬。
周圍的海怪原本還興緻勃勃,此時感受到氣氛的不對勁,便紛紛沉默了下來,生怕此刻一不留神攪動個水流都能引發一場核爆。
它們安靜地同一旁未有任何動靜的人魚等待着,大氣也不敢喘。
不過很可惜,等了很久,那個人也沒有回來。
海怪們戰戰兢兢問道:“賀老大,我們老大不回來了嗎。”
它們感受着賀老大壓抑的氣息,不再說話。
頓了頓,旁邊這條人魚笑出聲來,喉嚨裡像是長了一節又一節的尖刺,笑得聲音都有些病态。
“賀老大......你還好嗎?”
“她會回來的。”人魚收回了笑聲,恢複平淡,不再表現什麼異常。
海怪們盼啊盼,始終沒有等到那個“救世主”,反倒是等到了一場鋪天蓋地的藤殺。
冰藍色的藤蔓順着出口一點一點向内部蔓延,布滿寒意。
四周的海怪們都驚了神,紛紛叫喊起來:“這是什麼?!”
由于之前早有準備,那群海怪們迅速分工配合着,試圖從這場突然橫生的災變中跑出。
它們看見人魚一直呆在原地沒有動,急忙喊道:“賀老大,快動起來哇!我們得走了!”
說着還一起合力不斷擊潰着向前方蔓延的藤絲,試圖抓取片刻的生機,同時不忘将被困在其中的人魚用力拽出。
可是不論怎麼掙紮,它們與人魚的距離卻相隔得越來越遠。
序賀回頭看了一眼彙聚在一塊兒的海怪們,掐了個咒法便将它們包裹起來扔出這滾滾的藤殺之外。
他向前方走去,四周牆壁上爬滿着各類的觸足,此刻像是感應到了宿主的情緒,紛紛劇烈地蜷縮抖顫。
觸手上的眼睛暴力地睜開,無休止地轉動,無不在緊緊地盯着前面那個即将離去的身影。
.......
“走吧。”旻止上前拉住苧沭的手掌,他眉眼含笑,仿佛裡面的哭喊與叫嚣統統與他無關。
冰色的藤蔓從他的腳尖像是雪花生成般快速地分裂、擴散,将二人與裡面的環境相互隔絕。
苧沭點頭向前方走去,可身後密密麻麻攀爬而出的目光卻像是從泥沼中伸出的鬼魂将她阻攔。
她停下腳步,低頭看着自己的雙腳。
腳下的土塊不斷生出細小的纏絲,順着她的鞋底不斷向上包裹,縮緊,交纏。
甚至——有一分殘殺的意圖。
“怎麼了?”旻止低頭看向那些似乎并無什麼特别之處的觸絲。
正準備伸手将那些觸絲一一斬斷,但還未發動力量,便被苧沭一把拉住制止。
她盯着那彎彎繞繞的觸絲,随後擡起腳,神色漠然地扭動着自己的腳腕。
觸絲發出酥脆的聲響,像氣波扭動着空氣在耳旁滋啦爆破。
體内的晶核随着動作而難耐地晃動起來,苧沭吞咽了一口唾沫,一切躁動便像是受到某種鉗制般,迅速地安靜了下來。
晶核在别人的體内因為帶有排異性,會發生爆體、反噬、神經錯亂等危險。
但苧沭在那夜汲取過序賀的液.體,使得她現在掌握着他的氣息。
就算晶核想要作亂,也無法給她的身體帶來高威脅性傷害。
頂多會有一些不可避免的反噬罷了。
觸絲在地面掙紮着、扭曲着,但最終仍然無可避免地陷入衰竭。
——隻留有一縷黑煙。
序賀死死地盯着那道背影,冰藍色的藤蔓在向前幾厘米,便能将其絞殺。
他跟毫無感覺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絲毫不在乎已迫在眉睫的危險。
最終,寒意如火勢般徹底地掩埋了人魚的身影。
唯有留下一道淡淡的笑聲。
像是潮濕的雨夜裡順着磚瓦向上爬行的毒蛇。
苧沭心知肚明,卻并未轉身。
她點點頭,朝面前的旻止笑道:“我們走吧。”
藤蔓絞纏時發出同焚火完全不同的聲響,嗚咽地悶沉,像是在心裡砸着石頭。
——水流再一次酸臭了起來。
.......
基地内部的人員依舊在各自軌道上有條不紊地進行,規規矩矩地生活,并沒有什麼新鮮事。
程庭原先在攪動着手中能量咖啡,他擡起頭,看着旻止軍官剛剛從外面回來,身邊還多了一個容貌姣好的女子。
那是他的妹妹,此刻女子回過頭與他對視,面容展露出同軍官相似弧度的微笑。
他一怔,手中的咖啡勺險些落下。
她竟然回來了?
竟然從那群流浪者中逃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