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車魚吐出幾個泡泡，泡泡裡夾雜着黑色與绛黃，又或者是其餘亮麗的色彩，一排排漂浮在空中，看起來五彩斑斓的。

“菜菜！你看看，怎麼菜又被搞糊啦！”發出此道不滿尖叫的正是一隻小河豚，它和自己的同伴正在準備菜肴，那些菜肴算不上好看，但卻是它們為數不多遺留下來的美味。

苧沭轉過頭去看着那沒有把握好焚火而引起的小片燃意正濃的紅光，腦中想起之前人魚提到的序賀幼時所經曆的趣事，不由得笑出聲來。

一朵粉紅小菇蹦跳着将自己釀制的飲品遞到苧沭的面前：“放心吧！沒有毒！”

嗯？她看着這小小的蘑菇，蹲下身來取走它呈遞的小盞果子酒，輕聲道謝。

原本她以為海洋世界裡隻有那些海怪什麼變得會說話呢，沒有想到陸地上生存的一些真菌竟然也會說話行動。

這個世界比她想象得要奇妙得多。

她走到海怪圍簇起來的圓圈旁，找了一個空隙坐下。

旁邊遊蕩着幾隻自帶音響的阿蘭達甲魚，深黃的身體在火光的照耀下反而呈現出某種透亮。

“是啊，想當初之前的那片海洋，可真是無比美好，想怎麼玩怎麼吃，都快活自在得很。”

“就是，後面那異化真是恐怖得很，現在回憶起自己先前的一些行為，我都覺得自己變得不像自己了。”

“老大，之前有些海怪聽說還會抓人吃，你會恨我們嗎？”

苧沭看見這些目光一下子全朝自己投來，她擡起眼，搖搖頭：“不會。”

她掩飾着自己不自在的僵硬，盡力自然地展露笑容。

如果要是讓這群海怪知道自己與黑夜的來源有關，說不定此時早已被大卸八塊了。

“你們在做什麼？”熟悉的聲音傳來，苧沭回頭，發現身後不知何時懸浮着一條人魚，那人魚在她的身旁緊挨着“坐”在一塊礁石上。

“在聊天呢賀老大！嘿嘿~”

苧沭看着那雙深紫色的眸子，環抱着自己變成人腿的雙膝，将輕顫的雙手掩藏起來，微微歪頭道：“你去哪裡了？”

旁邊的火堆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數隻海怪仍舊在叽叽喳喳激烈探讨，數道拇指大的熒光點不斷漂浮在這片海域之中。

“去淨化海域了。”序賀歪頭回望着苧沭，宛若星辰的眸子倒映出年少埋藏的些許悸動。

“可以，做到不錯。”苧沭點頭贊揚，她不再對視着那雙眼睛，轉而看向其餘的海怪。

“當時可真的吓死我了！你們不知道，我差那麼一點點點就要被人類抓走了！要是我被抓走了，你們可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嘁嘁嘁！你可不要自作多情了，我們才不會心疼你！”

“怎麼能夠說出這麼傷人的話呢！”那隻長着貓貓樣貌頭上卻盯着一扇貝殼的海怪囔囔道：

“如果我死掉了化成惡鬼也要來找你們玩。”

“那也太恐怖了，這裡可以婉拒一下嗎？”

“不行，這是我們友誼的續約！”

苧沭笑出聲來，朝旁邊的人魚湊近說道：“我如果死掉了也會化成惡鬼來吓你的。”

“你太高看自己了，你能怎麼吓？”人魚冷哼了一聲，對于她這句玩笑話似乎并不太喜歡。

“有我在，你的性命還沒那麼容易.......”

她打斷了序賀的接下來要說的話。

“你又不喜歡我，這麼在乎我性命幹什麼？”

人魚一愣，耳鳍像是被火光灼痛了般向後貼去，他不再對視苧沭的眼睛，而是轉向中間的柴火：“誰在乎你？”

“是~你不在乎我，你就是害怕自己的軍師跑掉了難成大業是吧？”

“老大！我們在乎你！雖然知道你是人類，但是你和我們遇到的人類都不一樣哇！”

“你不會肆意傷害我們，還對我們超級好，我們超級喜歡你！”

頓了頓，小海怪又補充道：“不過如果老大要是想回到人類基地的話，就回去吧！”

說到這話的時候，序賀看向火光的目光在瞬間停滞，所有的感知都彙聚在自己的右耳，這隻最能快速聽到回答接收信息的器官。

“嗯。”苧沭沒有直接回到，隻是笑道：“你們這次是一起打獵的嘛？看着這些份量比上次要多得多。”

“素！”一隻小海獺皺了皺鼻子，說話的聲音含含糊糊的。

“經過老大你的教導，我們發現，老大你簡直說的是真理！要是早一些時候我們懂得就好了，就不用失去這麼多親朋好友。”

序賀耳鳍頹氣般微微聳搭，眼神劃過幾絲躁動與愁緒，他沒有開口說話，隻是靜靜地盯着面前的火堆。

“是的，不論如何要好好團結起來。”

即便苧沭其實很少體驗到這種感覺，在記憶之中，大部分她都是獨自作戰。

母星是有一項規定，即在異星要與同伴互幫互助。

但是對于大多數的它們來說，這項規定如同虛設。

每個人都遵循着利益最大化的本心，腦中不斷分析着哪一項選擇是最為優異且無風險的。

互幫互助？不借助着同伴的屍骨達成自己的目标就是最好的互幫互助。

苧沭心中冷笑着想着記憶中的種種。

焚火輕輕蔓延，揮去了彌漫在她身邊的寒冷。

序賀轉頭看向苧沭，神色早已恢複淡漠：“這些天事情很多，不要拖後腿。”

苧沭：我拖你後退？你拖我後退還差不多！

但表面還是笑嘻嘻道：“好的。”

——死臭魚。

“老大！我們的美食做好啦！”

苧沭看着那些什麼爆炒蘑菇菌，鮮美果子酒，紅燒排骨魚等等，不由稱贊道：

“這麼厲害！”

她原先以為小海怪們做的吃食都會是簡單的疊加，沒有想到竟然會産出這麼色香俱全的食物。

“那是當然！我要先開動了！嗚嗚嗚嗚我已經好久沒有吃過這些菜肴了！”

在末世裡面，動用精力去做這麼一些隻是持有補充能量特征的食物其實并不劃算，在腦中模型推算中，這其實是一件幾乎費時費力的麻煩事。

但是.......

苧沭嘗了一口蘑菇菌，爆炒之後的蘑菇有些酥脆，在口腔内部揮發開來的口感和香味以及此時的感受無法用冰冷的分析來取代。

她又拿了一杯葡萄口味的果子酒，一口悶下，似乎還不夠解氣，又說道：“再來一杯。”

随後又快速地悶下。

内心翻滾的情緒似乎也被食物短暫的撫平，她看着面前的小海怪們，不由得笑出聲來。

壓抑得越是厲害，嘴中溢出的笑意就越是盛然。

序賀朝苧沭湊近了幾分，輕聲道：“不要喝太多。”

她回頭看向似乎早已知曉的人魚，見他開口：

“你的朋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