苧沭的夢裡充斥着大海特有的味道,壯闊而缥缈,深沉且舒寥,在塔珂路聖都,她時常被這份輕盈的溫暖包裹。
而此刻,這份在曆史長河中幾乎隻留存在記憶中的感覺再次付出水面,充盈在她的周圍。
她有些發神地盯着面前這些奇異的小海怪們,如果用人類的視角和審美來觀察它們,其實都算不上可愛漂亮。但是看習慣之後卻也能讓人突然懂得它們的獨特有趣。
這也是一種别樣的可愛。
“老大,你說的這個辦法能行莫?”一隻頂着有着雞蛋大眼珠子的大眼鲷懷疑地看着面前已然變成一團黑色氣狀的苧沭,由于行動的幅度有些大,下面的臉皮子差點抖落而下。
苧沭雙手叉腰,她摸了摸自己并不存在的下巴,一臉正經地傳授着安身立命的經驗:
“我覺得應該是可行的,人多力量大嘛,你們小生靈彙聚在一起,遇到那種危險的生物也更能有力量去反抗,總比自己孤軍奮戰的強。”
“哼,那還不如自己變得最強,這樣誰都吃不了我。”
一隻小海怪張着可怖的牙齒,頭上卻是頂着兩條極具有反差感的帶有“櫻桃”的觸須。
氣團點點頭:“當然,現在你就可以吃了我們。”
剛剛還大放厥詞的小海怪盯着周圍“兇神惡煞”的海怪們,頓時不再吭聲。
這一塊區域幾乎被序賀占領,淨化後的水質相比于外面的空間要顯得要清澈許多。
而在這片幹淨水區裡面生活的海怪們,脾性也更加溫和。
同理,異化水質中流淌的酸臭味越濃,則那裡生存的海怪們性格會更加兇殘嗜血。
最為危險的地方同時也是最為安全的地方,序賀從外面敢于在這裡面紮根,說明他的身體及能量都已經恢複了許多,甚至,更甚從前。
苧沭覺得那隻臭魚真應該給她磕幾個頭把她好好地供起來。
蓦地,一道電流從腦中劃過,像是被刀割了神經般,腦中扯出冗雜的線條。
宛若持有的玻璃杯突然破碎,手中湧出一灘液體,順着指尖下落,滴染在海域之中。
頓時,海域的這塊區域便彌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周圍的海怪無不嗅之而隐隐躁動起來。
苧沭急忙用另外一隻手點了點這片海域,不過過去了短暫的幾秒,水漬再次變得澄澈。
“總而言之,你們記住我的話就對了,說不定團結起來你們的勝算就會大起來。”
“為了活命,配合一下又怎麼樣?”
苧沭輕輕咳了幾聲,她拍拍手:“好了,大家現在可以一起去覓食了!”
話音剛落,身體便傳來一陣抓力,不用多想,敢這麼抓着她的,必定隻有那一隻臭魚。
人魚似乎剛剛睡醒,看見身邊少了人,心生不快,抓着她的力道也暗暗加重了幾分,似乎是在氣她‘不告而别’。
“幹什麼,我又沒走。”苧沭生氣地瞪了一眼,用手指扒拉着這隻緊緊窟着自己的手掌。
“話說我怎麼變成這樣?”
序賀聽聞眼底劃過一絲探究,但很快被他掩飾了過去,他逗弄着面前的氣團:“這樣不很好麼,挺可愛。”
——我可愛你大爺
苧沭“呵呵”一笑:“這福分給你好了,我消受不起。”
人魚指尖加重力道的刹那仿若開春後的溪流拂過,一抹寒意順着指節傳入她的身體。
“嗯,應該是身體暫時接收不了太多,所以恢複原狀了。”
“我原狀可是人類!”
“這樣麼。”序賀一笑,眼瞳裡泛起的褶皺像是精心編織的蛛網。
“那我就不清楚了。”人魚笑着将苧沭揣在自己的懷裡,他輕輕地摸了摸她的腦袋:
“就這樣永遠留在我的身邊也很不錯。”
苧沭忍無可忍,狠狠地揪了一把人魚的皮肉:
“我們是合作夥伴的關系,事情成了咋們就各奔東西。”
身體一松,人魚松開了她:
“珍珠粉估計要等段時間才起效,你就先保持這種形态吧。”
是了,這隻人魚很懂得進退的權謀之術,上一秒讓人讨厭得牙癢,下一秒你就會被他突然的好意給搞得二丈摸不着頭腦。
“你接下來怎麼打算的。”
“你想聽麼?”序賀在珊瑚床上側躺,墨紫色的卷發被珍珠固定在腦後,隻留有幾縷宛若飄帶的碎發。
人魚撐起一隻宛如精心雕琢的玉手,側扶着腦袋。
不知是不是昨晚的記憶太過深刻,苧沭盯着那珊瑚床,内心閃過一絲羞恥之心。
“快說。”
“嗯,很簡單,強大自我,淨化水域,找到曜影,然後,殺了他。”
言簡意赅,但好像甚有道理。
苧沭頭腦閃過一個“危”字,她張了張口:“所以。”
“所以。”人魚露出了最初所見的那般毫無人道的欠揍表情。
“你願意當我的軍師麼?”
苧沭“眉骨”微揚,她攤開手:“那僅僅幫助我恢複記憶可不夠。”
“你想要什麼都可以給你。”
“包括你的晶核?”
人魚眼眸湧動一片又一片影影綽綽的霧霭,額間處投下沉沉的昏影:“當然。”
“可以。”苧沭爽快地點了點頭。
“不過目前來看,這矢墟渠溝都被你占領得差不多了,哪裡還能給你找想要的。”
“我不需要你幫我收集晶核,你隻用幫我維系好這群海怪之間的關系。”
“你很擅長周旋,不是嗎?”人魚說這話時語氣依舊輕松,就好像在閑聊一般。
黑色氣團流動的身體在話音剛落的瞬間變得有些遲鈍,但很快又恢複成快速流動的狀态。
“也行。”
氣團的聲音輕淡,随後扭着頭就走了。
......
不知道是不是端着序賀晶核的緣故,苧沭在路過那些巨怪的時候,先前對她龇牙咧嘴的海怪們紛紛低垂着腦袋,不再朝她釋放顯眼刺人的惡意。
她暗中腹議了一番這些吃軟怕硬的家夥,朝着外邊遊去。
海草彎彎繞繞交雜在一塊兒,從外部看向這矢墟渠溝的出入口,這裡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栖息地。
入口離海面并不算遙遠,太陽的光芒透過水面照射而下,圈開陣陣湧動的水波,好像有棉花機在不斷旋轉,編織着甜蜜的口感。
這臭魚還挺會找位置。
苧沭奮力遊着她那條魚尾,用靈術掩藏着自己的行蹤軌迹。
她浮出水面,天空之上的烈日白花花的,看得人睜不開眼睛。
在這個世界顯得難得可貴,連帶着遠方那片未被淨化的海域也顯得暖和了幾分。
周圍早已沒有了陸地,一切的一切都被海水吞噬在這片汪洋之中。
這裡的水位在不斷地上升。
似乎要将整顆地球撐破。
比海面高的,隻有少許漂浮的枯枝。
苧沭吸了一口這外界的空氣,冷冽而幹燥,帶有某種刺鼻的味道,如果是一個剛剛來到這世界的人,保不準要被嗆上幾口,可是對于她來說,這早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