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我的藤蔓治愈能力很強。”旻止保持着溫和的語氣笑道。
“如果你不想加入其它小隊,可以選擇和我一組。”
苧沭當然不會拒絕。
“苧沭,那條人魚是你很重要的朋友麼。”
旻止的雙眸緊緊地盯着面前女子的面容變化,不願放過一絲一毫的變化,他克制着體内的那股燥欲,盡力保持着人類的紳士禮儀。
重要的朋友?
它們雖然算是朋友,但好像也沒有達到重要的程度。
“不,我們就是普通的朋友,我最好的朋友隻有你。”
苧沭覺得自己說的沒有任何的問題,她現如今對于自己和序賀之間的關系就隻能用普通朋友來丈量。
“那你喜歡他嗎?”
“當然不喜歡啦,他脾氣又奇怪,說話還嗆人,一不高興就要跟你動手動腳,我就沒有見過比他還讓人讨厭的家夥。”
似乎聽到滿意的答案,旻止嘴角不自覺一笑,原本腦内瘋狂湧動的夾雜着觸絲的細胞頓時安靜了下來,他張了張口:“苧沭,如果有天我們要殺掉他,你會幫他嗎?”
殺?
這一次苧沭并沒有很快地确定答案,她擡起頭看向旻止:“為了得到他的晶核嗎?”
“可是旻止,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們東西兩方不能和睦相處呢?為什麼一定要存在殺傷搶奪呢?”苧沭想起之前看到的塔珂路聖都,海陸保持和平,難道不是一件好事麼?
旻止神色不動聲色地暗了暗,嘴角的笑容逐漸放下:“你有這樣的想法我很開心,但苧沭,倘若你退了一步,就能保證别人不來吃你嗎?現在每個人都擁有了特殊的異能,大家都在依據自己的方式去掠奪他人的能量來自我增強。”
“可是我們就要這麼一直重複嗎,就沒有一個解決一切的辦法嗎?”
不知是不是苧沭的錯覺,她感覺剛剛旻止的眼神在一瞬之間變得極其冷漠,就仿佛是一具空蕩的,毫無感情的軀殼。
“所以,苧沭,你想我們與那條人魚合作,一起對抗這個世界,對麼?”
旻止朝苧沭靠近了一步:"但你知道那條人魚怎麼想的麼?你就敢保證他不會先一步吃掉我們?”
說着旻止便從手腕處滑出一面虛拟的藍色面闆,上面正顯示着一排顯眼的紅色文字。
“苧沭,每天基地中心都會上報死亡人數。”
苧沭看見那面虛拟的面闆上正在冰冷地展示着今天的死亡人數:23人。
下一秒,數字發生了微妙的變化—24人。
“人魚殺了很多生靈,不要被他的外表欺騙。”
苧沭想到了之前在西城區的時候,确實時不時聽到一些海怪辱罵序賀的話,第一次聽到的時候,她還為此鼓掌。
“一些流浪在西城海域的人類脫離了道德與制度的掌控,它們不僅與海怪作對,甚至還會與自己人相互殺害。”
“現在的情況遠比想象中的複雜,不過你不要過于擔心,人類本身的神奇之處就在于它同時擁有殘忍與悲憫,它們不會真的對海洋生物趕盡殺絕。”
......
苧沭咽了一口口水,她知道有這些情況存在,但是......
她的雙手被旻止緊握在手中,男子手中的冰涼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聽見男子不容置喙的聲音:
“苧沭,不管何時你都要記得,隻有自己足夠強大了,才有資格去踐行所謂的和平與正義,否則一切都隻會淪為空談。”
腦内還沒有繼續想下去,面前那雙熟悉的黑棕色瞳眸瞬間變成了陌生的冰藍色,像是一束盛放在極地的冰花,潔淨而又僻靜。
“苧沭,不論在哪個世界,你能相信的隻有我。”
“不論在哪個世界,我能相信的隻有你。”苧沭囔囔地重複着。
下一秒,苧沭腦内像是被一根巨.大的木棍突然重重地一擊,一股酸麻的電流感頓時沖擊着大腦最為敏感的神經,她連忙後退了幾步,大腦刹那間清醒了過來。她捱着疼,蹲在地上捂着自己的頭。
旻止蹲下來,神色不似最初那般平靜,他的手指向前抓着苧沭的肩膀,力道不自知地變大了幾分:“苧沭,你怎麼了?”
“頭痛。”
痛得她想現在就把腦子裡的所有東西清空,想把紮根在腦子裡的那些細線徹底地拽出。
苧沭難受得想流眼淚,但是眼睛卻幹澀得厲害,甚至一時之間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在此幹枯掉了。
想脫去這沉重的皮囊,重新變成一股氣體,凝聚成一團,輕飄飄的。
“苧沭。”
她聽到有人在叫她。
苧沭擡起頭,她看見了一雙宛若寒冰的瞳孔,男子眼眶中不斷湧動着藍熒色的仿佛由上萬條絲線所組成的觸手,冰藍色的色澤像是帶有某種放射性物質,直透她的皮囊,洗滌着她的靈魂。
她覺得頭腦有些暈眩。
苧沭大口大口地喘着氣,雙手緊緊地窟在旻止的身上,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周圍的一切都在快速地扭曲,又在不斷地恢複正常,來回變幻,刺得她人險些暈厥。
她張開口,感受着身體能量的湧動,雙眸不斷閃過墨藍的色澤,但又轉瞬即逝。
“旻止,我好多了。”
她松開抓着他的手,整個人隻覺得身體有些乏力得厲害,就像是處于深海的靈魂被放在陸地上接受了三天三夜的太陽暴曬。
“這幾天你有沒有碰奇怪的東西。”
奇怪的東西?苧沭輕咳了幾聲,她倒是吞過一次序賀的晶核。
但是她要是把序賀給暴出來,旻止豈不是就知道了一切?
苧沭覺得自己應該要把這件事情說出來,但體内又像有什麼東西在瘋狂作祟阻止着她開口。
她看向那雙黑棕色的瞳孔,捂着自己的頭:“我覺得可能是這段時間吃的太雜了,什麼東西都在瞎弄。”
旻止盯着苧沭的臉龐,沒有說話。
他從背後伸出同眸子一樣顔色的觸手,不及迅耳地将苧沭抵在牆上,觸手的外表處長有繁密的絨絲,順着女子的手腕便快速攀纏。
上面的麻藥很快便起了作用,不一會兒,苧沭便覺得整個人徹底癱軟,隻能感受到自己的身子隐隐約約地被一個冰冷的懷抱接住,所有的感官與意識在此刻瞬間覆滅。
一切都又陷入了黑暗。
......
"撲通撲通。"耳旁傳來胸腔劇烈的心跳聲,一顆夾雜着血肉與墨藍色鱗片的心髒蓦地在闖進這黑黢黢的視野。
苧沭眨了眨眼,看着面前的心髒越變越大。
“苧沭,你能相信的隻有我。”
“我能相信的,隻有你嗎?”
苧沭不确定性地重複着囔囔道,心髒的外圍出現了些許深紫色的光暈,遠看像是無數隻蝴蝶在跟随着光影律動,它們找準着時機,順着血肉的那些縫隙不斷地向内鑽去。
“撲通,撲通。”心髒跳動得越發厲害,苧沭感覺自己的呼吸一緊。
深紫色的光暈不斷擴散,直至蔓延在她的指尖。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身體的核心像是被洪水毫無征兆地沖潰,一股蠻力将她的力氣全部篡奪。
苧沭無力地蹲下身去,雙手撐到地面。
地面處不斷蕩開着水的漣漪,黑色黏糊的液體順着水流爬至她的掌心,逐漸地将她的四肢包裹。
一片難以抵抗的黑色。
苧沭難受地扯了扯自己的雙手,拉開濃稠的長絲,像是數萬條藕絲在此刻拉扯着她不斷地下沉。
逐漸地,面前的黑液被漣漪蕩開些許,緩緩浮現出一個女子的模樣。
女子那雙墨藍色的眼眸隔着水面安靜地看着苧沭。
那個人和她長着一模一樣的臉。
苧沭内心一驚。
下一秒,水面中的女子伸出雙手,微笑着與苧沭十指相扣。
無數黑色的粘稠的絲線順着女子的手掌像外溢出,短瞬之間,女子身上便被黑色的細線纏繞了一圈又一圈,她的面孔、四肢、軀幹,無不被這黑色的液體沾染,留下刺目的痕迹。
可面前的女子卻十分享受這樣的“擁戴”,仿佛與它們共生一體。
“苧沭,你所能相信的......”
“我所能相信的......”她跟從着女子的話語,雙眸僵滞。
“隻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