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僅僅隻猶豫了片刻,序賀便将自己的晶核和那虛假的晶體星髓挖出,随後将晶核植入到那顆心髒裡。
塔珂路聖都的子民們永遠自由,它們絕不能容忍自己的意志被這般踐踏,鋒利的刀劍對準的應該是自己的敵人,而非自己的同胞。
它們永不為敵人低下自己高貴的頭顱,永不做被敵人操持把控的傀儡與刀。
他強忍着顫抖的手,又擡眼看向了苧沭,随後将她拉到自己的身邊。
“跟緊我。”
“嘭”地一聲,巨鲸體内傳來一連串的爆炸聲,藍色的火苗像是滔天的浪潮頓時卷席着每一寸空間,滋啦滋啦的聲響劃破了生與死之間的間距,周圍的符号再一次閃爍着金紅色的光芒。
“哈哈哈哈哈......”曜影的笑聲逐漸消散,直至完全消失。
遙遠的吟唱近在耳旁,苧沭向後方望去,無數人魚的身影彙聚在一起,在藍色的火光之中,她看不清它們的面孔,隻能聽見它們用着塔珂路聖都特有的人魚族的語言在進行着空靈的歌唱。
“塔珂路永不消亡,耶若厄冬的希望始終盛放,來自深海的孩子,不要回望無法挽回的過往,向前走去,你會尋得回家的道路......”
......
“嘭!”
苧沭幾乎什麼也看不清了,身體裡闖入了幾滴苦鹹的眼淚,人魚的眼淚無法再化為珍珠,難以言明的酸楚在她的胸口不斷擴散,她伸了伸手,擦了擦他臉頰上留下的淚水。
巨鲸在烈火的燃燒下不斷刻畫着遙遠的古老,顯現的咒語逐漸模糊消散,一切最終化為指尖能被碾碎的灰燼,所有的過往在此成了深海難以言喻的遺憾。
人魚傳頌的吟唱聲在水波中逐漸減弱,序賀盯着幾乎什麼也沒有剩下的巨鲸,指尖捧起一抹灰色:“這些年,辛苦了。”
似是在回應般,灰燼向上揚了揚,直至最終消散在水流之中。
苧沭感覺自己整個身體都在下沉,序賀無力地倚了倚這團氣體:“你現在自由了。”
......
“人魚的珍珠碾成粉末後塗在身上,就可以恢複成本來的樣子。”他無力蒼白地抿了抿唇。
“你走吧。”
苧沭有瞬間的錯愕,她張了張口,内心的某種顫動讓她一時之間忘記了本該踐行的目的。
她應該走的。
可是苧沭還是開口問道:“你呢?你去哪裡?”
隻是還沒有等到回答,面前的序賀便重重地倒在了地上,身上的肌膚像是洩了氣一般地扁塌下去,苧沭伸出手抓了抓,手指就這麼将人魚的皮膚劃出一道血口。
她内心一驚,朝那道血口湊近地看了看,裡面流淌出來的許多雜亂的黏液都格外眼熟......
那不是先前她被要求去抓捕那條長蟲巨怪的時候所看見的東西麼?
在承受那些負面影響的時候,黏膩的墨綠色液體無孔不入地想要鑽進自己的身體裡,當時可把她難受壞了。
那些負面影響不是她在承受麼?為什麼序賀體内也會有這種遭受反噬的迹象,察覺到些什麼,苧沭仔細地繼續看了看。
透過墨綠色的液體,苧沭發覺序賀軀殼的内部早已潰爛不堪。
先前他隐藏得這麼好,一點都沒有讓人發現受了這麼重的傷。
那些反噬,大部分都在他的身上一一重現。
再加上不斷地逆轉時空,讓本就一副破爛的軀殼雪上加霜。
是什麼時候改變了咒術?
現如今,強撐了那麼久的身體已然不行了,倒在地上和半個死人差不多,還能吊着一口氣,完全是上天的垂愛,以及,人魚極其強悍的生存意志。
甘拜下風。
苧沭感覺自己的眼睛有些發燙,她迷茫地伸出冰冷的手指覆蓋在自己的眼球之上,嘗試着降低些溫度,生怕眼珠子爆破出來。
待眼睛的溫度稍微退下後,她歎了一口氣,随後拿出原本打算賣錢的珍珠碾碎後塗抹在自己的身上,變成人後小心翼翼地将這副殘軀搭在自己的肩上,一瘸一拐的往那貝殼處走去。
有一說一,她現在無比地懷念序杳姐姐給她的那一咒語。
想到此處的苧沭感覺腳下一變,原本張.開的兩腿瞬間合攏變為一條粉紫色的魚尾,在魚尾的表層鱗片上,覆蓋着一塊指姆大的灰燼。
苧沭笑了笑,對着空中輕聲說道:“謝謝姐姐。”
沒錯,就當是為了那些人魚,勉強地救一救這可憐的小臭魚好了。
她不敢用力地抱着他,怕一不小心就再次把序賀的肌膚劃爛,所以每走一步,都有些吃力。
身後傳來一陣細微的海水的湧動,像是學着風流起舞。
直至風中最後的音節落入塵埃,一曲奏歌終究在一片深藍的火光裡徹底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