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天色漸明。
蜀山弟子在顔月的帶領下打坐結陣,晨曦的露水從葉片落下,随着顔月手上化圓收勢,金光炁散,陣法已成。
顔月起身後立馬喚來最近的錢一與他囑咐。
“小一,你繼續鎮守鳳池莊,再有異動立刻傳令蜀山。”
錢一點點頭,随後神色略微有些糾結地跟着顔月走了兩步。
錢一此人性格有點像謝淳元,不愛說話,但又比他好些,隻是性子内斂,并不似那般沉悶。
顔月看出他似有話說,于是停下腳步便問:“怎麼了?”
錢一擡頭,喏喏地開口:“師姐……小四……”
錢四前段時間被顔月喚去調查李子歇一事,至今還沒有消息。
顔月聞言笑道,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言寬慰:
“别怕,小四機敏,臨走時我曾在她身下留了一枚芙蓉花箋,若有什麼意外她隻要一捏碎花箋我就能感應到。”
錢一聞言這才安心地點點頭,随即與顔月告辭。
待重新布好陣法,顔月才與謝淳元共同乘坐馬車回了蜀山。
至于為什麼不禦劍……
顔月餘光看了一眼身邊挽着自己胳膊小憩的殷星洲,随即又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面前謝淳元懷裡累死過去的小狐狸。
在二人互相打量和思索的目光交彙一瞬間,他們居然都從對方閃躲的眼裡看出了幾分心虛之色。
二人下意識地轉過頭看向别處。
啊這馬車,可真馬車啊……
車轱辘一轉,咯上了一塊石頭,顔月微微偏過身撩起車簾,眼見他們行駛到一家鎮上。
恰逢此時,小白狐狸懶懶地伸了伸粉紅色的小爪子,謝淳元以為她想翻身,剛捏着衣角就要給人蓋上。
結果白微一個猛然翻身站了起來,小狐狸圓咕噜的眼睛四處望了望,然後鎖定到顔月的身邊。
因着殷星洲常年在鬼蜮生活習慣了,如今到了人間反被那太陽曬得難受,索性就鑽馬車裡睡了起來。
白微可沒忘記昨夜殷星洲一把将自己扔進血池的場景,若非她是天生仙生來就被邪物忌憚,不然隻怕昨夜進了血池便要被那些惡心的行屍惡鬼吃得一幹二淨!
白微想起就氣得呲牙,兩行白白的牙齒亮起。
殷星洲恹恹地擡起了眼皮,眼看那隻胖狐狸腳下一個用力就朝自己襲來。
白微轉身一個飛踢,空中響起少年暴怒的聲音:“殷星洲,去死吧你!”
顔月聞言回頭,隻見殷星洲朝自己挪了個屁股,一下旁邊落了個空。
“啊哦哦顔月救我——”
白微一看要撞上馬車,急得四條腿在空中撲騰。
謝淳元眼疾手快,他大手一撈,立馬将小狐狸穩穩抓在手中。
白微見沒有撞上松了口氣,可是轉頭一看捏着自己的是那冷面煞神,一下僵在了原地。
謝淳元與白微兩兩相望,很快小狐狸就舉起爪子,身上一軟,骨頭一縮,哆哆嗦嗦地像一塊發好的白面團子從謝淳元的手心溜了出去。
白微三兩下跑到顔月的腿上,殷星洲神色困倦地依偎在顔月的肩頭,一人一狐就跟寡婦帶着孩子和陌生人相處一室一樣直愣愣地、略帶警惕地望着謝淳元。
謝淳元與他們二人的目光對上,也不知道心 裡在想什麼,瞥了一眼,然後合上眼睛繼續裝沒看見了。
白微用爪子刨刨顔月的衣服,悄悄問:“他這是做什麼呢?”
顔月搖頭,說:“不知道,他也不講話。”
小狐狸努努嘴。
馬車吱呀恍悠地走了一炷香時間。
這時身邊的殷星洲像是醒了,他睜了睜眼皮,伸出手懶懶地掀了掀身後的簾子。
一張美豔風情的俊俏臉蛋透過逼仄的一小塊空隙看向窗外,光灑在他細膩的臉龐和脖頸,他略帶低啞的的嗓音在顔月耳邊響起:
“外頭好熱鬧。 ”
顔月察覺到他涼薄的嗓音裡淺薄的愉悅之意。
顔月:“怎麼,想出去看看嗎?”
殷星洲的腦袋靠在馬車窗邊,聞言笑道:“可以嗎?”
鳳池莊鬼湧一事雖然已有弟子回去做了禀報,不過茲事體大怎麼都需要二人早些回去商議,他們坐馬車本就慢了行程,而現在眼下不知是預料到何事,兩人出乎意料地竟然沒有急着回去。
顔月點點頭。
幾人下了馬車,此處毗鄰鳳池莊,來往的攤販和道路兩側都是做生意的商人,雖是鄉野村鎮,但遠比鳳池莊繁榮熱鬧。
三人接連下了馬車,白微尚未恢複,被謝淳元一吓太過激動,緩過神來又累得睡了過去。
謝淳元面無表情地看着顔月手臂上的白團子。
顔月無意對上謝淳元的目光,他的眸子一貫平淡,像一層激不起波瀾的死水,湖面泛着腐朽的甯靜。
可從他向白微投去眼神時,顔月還是從謝淳元的行為裡讀到了幾分渴望。
這樣無欲無求慣了的人,一旦對某件事、某樣東西産生一絲異樣的情緒都太明顯了。
可這并不讓顔月放心地将白微交給他。
三人帶着狐狸走進了路邊的客棧。
此時恰逢晌午,客棧内人頭攢動,裡頭的掌櫃一眼就看見門口三個氣度不凡的仙人踏進來,頓時眼前一亮。
掌櫃的趕緊擁上前。
掌櫃:“哎呦,仙子道長可是要吃點什麼,二樓有包房,小的這就帶您過去。”
“不用了。”顔月随手從腰間取下一塊金子扔給掌櫃:“在大廳安排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