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不掉的!”海寇猖狂地笑道,“你們逃不過我們的耳朵,也逃不過我們的腿!”
像是如他所言,遠處又落下無數漆黑的影子,而王總督的身影也由此而近。
“喲,宋大人。”
他手上拿着一支漆黑的袖箭,陰陽怪氣地開口,“還真是叫人意外,沒想到您藏得倒是挺深。”
這些暗衛喘着氣擋住他,然而逃跑已沒有任何作用,宋銘川索性大大方方站出來,“您來得也挺快——我以為您至少要被殿下的文書再困個幾日呢。”
“真當我是傻的不成?”王總督呵了一聲,“就算我之前不知道,看見你與四殿下一同去蒼州便也該猜到了,我已派了多少人搜尋劉尚書,至今都沒有結果,若不是有人在從中作梗,又怎麼可能!”
“您猜到了,但好像也沒什麼用——您抓到劉尚書了嗎?”宋銘川看着他陰沉的臉色,微笑起來。
“你!”王總督瞬間猙獰起來,将袖箭直接對準宋銘川,“他在哪?賬冊在哪?!”
“早就走了,就在你來之前,”宋銘川道,又好像嫌氣死人不償命似的開口,“還有,東南軍來了麼?應該也沒有吧,若是來了,今日圍剿我們的可就不會是海寇了。”
“好,好得很,”王總督怒極反笑,“宋大人既然什麼都明白,那我看宋大人這個人質,比起其他人也差不了多少,拿你談判,想必效果也不會差。”
他一揮手,“都給我拿下!”
府兵雪白的刀光正要舉起,厮殺聲突然從叢林外側穿入,接着是刀兵相接之聲,來的似乎是極大批的軍i隊,整齊的馬蹄聲在林中宛如悶雷。
“怎麼回事!”王總督猛然回頭,一道銀白色的身影如閃電般疾馳而過,沒有任何人看清動作,王總督身邊的一名海寇便慘叫一聲,身首分離。
幽藍色的瞳孔如鬼火在林中閃爍,雲踏火轉眼已至眼前,裴晏沒有開口,劍光一挑,便又是一聲慘叫。
“四殿下!”
原本還氣勢洶洶的府兵與海寇都慌張起來,王總督瞪大眼睛,“你帶的是……”
裴晏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輕輕一招手。
“東南軍,聽令前來剿匪!”
身後軍士聽令上前一步,刀光已對準前方,王總督才發現,周圍密密麻麻已被全部包圍,這麼短的時間裡,外圍的府兵竟然都已經斷氣,隻剩下内裡他們掙紮。
“我不信……我不信!”隊伍四下潰散,王總督尖聲道,“甯老分明已趕往東南軍……”
“你若現在自裁,還來得及與他黃泉路上作伴。”裴晏輕描淡寫。
“什……若無國令,你怎能殺皇室宗族!陛下必然饒不了你!”王總督一步一步退後,“我也是朝廷命官,你殺不了我,按照章程,得先報至朝廷,我有話——”
他看清了裴晏的眼神。
那全然不在乎的眼神。
身後聽令的東南軍、再沒有消息傳來的甯家……全都指向一個線索。
“好,好……”王總督終于明白,原來眼前這個才是真正的狼子野心。
他臉上驟然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擡起手中袖箭。
裴晏嗤笑一聲,毫不畏懼地看着那袖箭。
然而王總督卻猛然一轉手腕,那箭如閃電般射出,目标不是裴晏,而正指……扶住十二的宋銘川!
“老師!”
宋銘川還未做任何反應,一道大力便将他推開,他被推得倒仰摔出去,轉頭就看見裴晏驚慌失措的臉和……血?
一支箭正正穿透裴晏胸膛,鮮血四溢。
所有場景都仿佛成了慢鏡頭,宋銘川随着被推開的力道狠狠撞上樹幹,看着裴晏被那支箭貫穿,跟着力道往前踉跄幾步,倒在他面前。
“殿下!!”
周圍聲音瞬間沸騰起來,淹沒整座叢林,宋銘川擡手,手上竟然全是血。
“殿下!”他愣怔一秒,撲了上去,抱住那個身影,聲嘶力竭,“殿下!!”
血湧得太快了,位置太深不能拔……宋銘川手足無措,隻能徒勞地伸手去摁住,吼道,“快,帶殿下回去!!”
王總督放肆地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自作孽!!真是報應不休!!你就算有這樣狼子野心又如何,還不是……!”
他的話終結在穿心的一刀中,陳校尉收回刀,皺着眉看向林中。
血……根本止不住。
不但止不住,還不斷外湧,沾得宋銘川滿手都是,他從不暈血,此刻竟然有些眩暈,他死死地捂住裴晏的胸口,手腕卻被另一隻手握住了。
“……老師。”裴晏看着他,那雙平日裡明亮如晴空的眸子正随着體力的流逝黯淡下來,就像方才的十二,仿佛燭火,一瞬就将熄,“别難過,高興一點,或許我死了……才好。”
“說什麼胡話!”宋銘川喝道,“别動!”
但裴晏自顧自說下去,手指掙紮着想要握緊,身體卻力氣消散。
“活着,我不會放開老師……”他的語調越來越艱難,卻一直在笑,“但若我死了……這算不算……算不算……”
力氣終于無以為繼,想要握住的手腕也握不住了。
“……因果盡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