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緒光自責的情緒,并沒有因她的話有好轉。
許春明道:“這世間之事萬萬千,就算是當今聖上,也不可能事事都能處理得當,落個兩全其美。凡事發生,必有舍有得,重要在于這‘得’,是否能蓋過‘舍’。兩者之間,是舍是得,取得平衡,皆能讓人無悔。世子,妾身無悔。至今,無悔。”
周緒光的唇角小弧度地揚了揚,他看着許春明,突然道:“夫人,我能叫你的名字嗎?”
“自然可以。”
周緒光的嘴唇張了張,雙唇相觸,緩慢叫了她的名字:“春明。”
這是他第一次稱呼她的名字,聲音裡帶着密密麻麻的顫意,像是細如繡線的情絲,把相視的兩人緊緊地纏繞在一起。
有了第一次之後,再次開口,容易了很多,他低聲呢喃,“春明,春明,我的妻。”
聲音低沉,帶着情欲的暗啞,卻像是一根輕柔的羽毛,在不停地擾着她的心。
許春明輕眨眼睛,一滴清淚順着眼角流下,順着她的臉頰,落在他的口中。
唇舌交融間,引燃激情的,不再是浮于表面的欲-望。
而是藏在靈魂深處,兩顆孤單跳動的心。
.....
許春明再次醒來時,屋内一片暗色。
兩人通了心意,又是在自己院中,行事難免瘋狂了些。瞧着夜色也不知過去了多久,許春明喉中幹裂,發出的聲音嘶啞,似是帶着淺淡的血腥氣,“飛羽,靜音。”
她發出的聲音很低,幸好飛羽守在門口,聽到動靜立刻進來燃了燈,“少夫人醒了,先喝杯水吧。”
許春明就着她的手喝了兩杯溫熱的茶水,才緩過來。
身邊無人,也不知周緒光是何時醒來,又何時離開的。
雖說知道他的為人,兩人又是剛表過心意,但如此親熱之後,醒來不見他,許春明的心裡仍有些失望。
喝了水,胃裡也被滋潤過,許春明的嗓子也潤了起來:“世子他.....”
她想問世子何時起身的,何時離開的,又是去了何處。
她的話沒說完,看着飛羽通紅的眼睛,許春明也顧不得問周緒光的事了,急道:“飛羽,你的眼睛怎麼了,你哭了?”
飛羽抽噎了一聲,噗通一聲朝許春明跪下,哭着說:“少夫人,世子他,他去告禦狀了!”
許春明的手蓦地抓緊身下的錦被。
“告禦狀?好好的他告什麼禦狀?”
朝中有規定,但凡想要鳴冤鼓告禦狀,無論身份地位,必須先受鞭笞之刑五十,之後宮中才會進行受理。經三堂會審之後,案情呈報聖上,由其聖裁。
飛羽道:“告辱您名聲之人。”
事情都過去這麼久,私下議論過許春明名聲之人,數不勝數,牽扯衆多。周緒光這麼做,幾乎是以一人之力,去對抗全城的百姓。
許春明來不及感動,隻剩心慌,她掀開被子就要下床,“世子現在何處?”
她白日和周緒光纏綿許久,此時剛醒來,哪還有力氣走路。雙腿剛接觸到地,許春明身子軟的就要向地上倒。
飛羽忙起身扶着她,“世子受了鞭笞,已經送回來了,現在就在偏廳裡躺着。大夫也過來,為世子敷了藥。”
“快,扶我過去看看。”
偏廳就在他們卧房的隔壁廂房内,無人守門,兩人跨過門檻進了裡面,除了趴在床上昏睡的周緒光外,再無二人。
還未靠近床鋪,許春明就聞到一股濃厚的血腥味。
兩人的腳步聲重,等她們走到床邊時,周緒光正睜開眼。
見他就連睜眼的動作都做的很困難,許春明也不讓飛羽扶了,忙走過去,“世子,你怎麼樣?”
周緒光被祭州城的太陽曬的臉色粗糙發黑,現在被鞭笞五十,失血過多,雙唇發白,臉色很是難看。他朝飛羽道:“何俊去辦事了,靜音在廚房熬藥,你去看看。”
飛羽知道他們有話要說,應聲退出了房間。
等她離開,許春明想也不想,要去揭周緒光身上蓋着的薄被。
周緒光伸手想拉住她,隻是胳膊剛擡起,就扯到身上的傷口,疼的他低呼一聲。
鞭笞之刑,原本是施加在受刑之人的背部。自從前朝有人被打斷了脊骨之後,先帝為防止有人借此加害原告之人,就把受刑部位由背部改到了臀部。所以此時周緒光的後腰,以及下面兩瓣肉上,紅裂的傷口橫七豎八。
他臉上雖被曬黑了,但身上的皮膚,還是一如既往的白嫩。眼下這般白的白,粉的粉,紅的紅,再加上草藥的綠和灰,幾乎算是五顔六色,深深刺着許春明的雙眼。
周緒光已經緩了過來,從她手中搶過被角,小心地蓋住自己的下半身。
“我沒事,雖是走的百姓告禦狀之路,但他們始終念着我的身份,行刑的時候注意着力道呢。你别看這傷口可怖,其實也就流點血,應付一下大家,裡面一點都沒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