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郡主的淚,沒掉下來。
許春景不知從哪裡蹿了出來,身上背着和四郡主一樣的素色包袱,自來熟地道:“二姐,四妹,我來了!”
因着要隐姓埋名,她們出府走的是後門。梁王府的後門設在偏僻的小巷子裡,看着許春景突然出現,許春明道:“你怎會在此。”
許春景嘻嘻笑道:“姐夫哥讓我來的,他說今日四妹要去參加娘子軍的遴選,你們肯定會從後門出來,就讓我等着時辰,過來尋你們了。”
參加軍營遴選的人,都着同款的軍服,隻男女大小有差别。此時許春景的身上穿的,赫然是和四郡主一模一樣的軍服。
看許春明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許春景得意地道:“姐夫哥給我弄的,他說我皮實,在家裡爹娘教不好,還不如送到軍營去吃些教訓,來日說不定能成将才,給姐你争光。爹娘就同意了。”
許春明沒好氣地瞥他一眼,“最後那句話是你自己加的吧。”
許春景嘿嘿笑,拍着胸脯對許春明,和淚眼婆娑的五郡主,六郡主保證:“姐,妹妹們,你們都放心吧,有我在,沒人能欺負的了你們的四妹妹的。”
五郡主破涕一笑,對着許春景緩施一禮,“那就有勞三哥了。”
許春景從未被人如此鄭重地對待過,再加上對方又是溫柔的王府郡主,這般溫聲細語地對他說話,許春景臉色漲紅,手腳不知往哪放,“沒,沒事,這都是小事,小事一樁。”
他求助地看向許春明。
許春明道:“好了,時辰不早了,你們也該出發了。四妹妹,今日春景也發了話,以後在營中遇到任何事,都可以去找他。”
許春景雖說看着吊兒郎當,但在大事上還是靠譜的,這一點許春明可以保證。
四郡主抱着包袱,點點頭,不舍地跟着許春景一起離開。
許春景接過她手裡的包袱,像隻猴似的,上蹿下跳地逗她開心。
目送兩人走遠之後,許春明看着兩位郡主,勸道:“别不開心了,這是四妹妹自己選擇的路,也是她必須要走的路。快收起這幅樣子,要是被母親看到,又要讓她難過了。”
五郡主點頭,有些猶豫地問:“二嫂,要不我們去看看母親吧?”
許春明道:“不用,你們先回去吧。今日雖是大日子,但課業也不能耽誤,夫子已經在學廳等你們了。”
五郡主和六郡主這才攜手離開。
等她們走過遊廊,許春明則走上和她們相反的方向,來到遊廊深處的亭外,“母親。”
梁王妃的眼睛紅紅的,像是剛哭過。她拍拍身邊的位置,讓許春明坐下,強撐着笑道:“還是被你發現了。”
她坐的位置隐秘,連四郡主和五郡主兩個親生女兒都沒有發現,卻是被許春明這個兒媳發現了。
許春明坐在她身側,拍着她的背順氣,“母親舍不得了。”
梁王妃眼一酸,又要哭起來。
她長相淩厲,又掌管王府多年,對上梁王爺後院這麼多難對付的女人,梁王妃早就養成了不怒自威的表情。現在突然變得如此憐情,又是在兒媳面前,梁王妃自己也覺得有些難為情。
她用帕子擦掉眼角的淚,呼口氣保持平靜,“哪有什麼舍得舍不得,女兒大了,始終都要離開的。當時你母親送你出嫁,想必也是如此心情吧。”
許春明道:“要說我母親知道您内心柔順善良,世子為人性情,于我皆是良緣,我母親一點也不傷心,這是假話。”
梁王妃噗嗤一下笑出來,有些無奈地點了點許春明的鼻尖,“你啊,真是會讨人開心。要是我有你這麼個女兒,皺紋都要多長好幾條了。”
許春明歪着腦袋,靠在梁王妃的肩膀上,“方才五妹妹怕母親傷心,還想着要去正院勸母親,明兒好不容易才攔下,讓她去學廳了。四妹妹活潑,五妹妹也如此聰明,六妹妹又乖巧懂事,明兒家中無姐妹,可不知道有多羨慕呢。若是母親不嫌棄,那就把明兒當女兒。”
三兩句話,不光帶上梁王妃親生的四郡主和五郡主,就連六郡主也捎帶上,更顯得梁王妃厚待庶女,一視同仁。
又點出了許春明暗中幫了梁王妃的忙,沒讓她被五郡主發現傷情一面。
梁王妃笑出聲,完全沒了方才的憂郁,“好好好,這是母親求之不得的事情。”
兩人又說了好一會話,直到梁王妃徹底恢複往日神情,教人看不出異常,她才站起來,“今日起了大早,我得回正院了,還有事要忙。”
許春明本想說和她一起去正院,看能不能幫上忙。但見梁王妃說完這句話,也沒接着往下說,便歇了心思,“母親辛苦。”
梁王妃握着她的手拍了拍,“緒光給我傳了話,讓你近日多歇歇。他這次走的時間長,你也别老在清梨院悶着,得空就回許府看看你父母。回去的禮,他都備好了,就在庫房放着,你讓飛羽去領即可。”
從早先許春景的話,到現在再聽說梁王妃口中,周緒光為自己安排的一切,許春明的心軟了又軟。回到清梨院之後,她佯裝忙了一會,忽然想起來一樣,叫來靜音,“早上為世子準備的行李呢,可都收了?”
靜音低頭偷笑,“沒呢,還在馬車上。”
許春明低着嗓音,努力掩飾,“那便送去吧。”
靜音道:“不若少夫人寫封信,一同給世子送去?世子看到了,定然會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