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緒光并沒有把心裡話全都告訴許春明。

至少現在，他全身心投入朝政的心思，已經被她動搖這件事，他沒有絲毫提起。

從前他對家裡無望，聖上下旨讓他娶許春明時，他并無任何反感。畢竟當時許春明為人端莊賢惠大氣的名聲，傳遍京中。周緒光一向推崇娶妻當娶賢，妻賢子孝，讓他無後顧之憂去報效朝廷。許春明，是很好的妻子人選。

他本意是這樣的，也這樣去做的。

可是和許春明一天天的相處下來，她占據他心思的時間越來越多，讓他去公衙的時間也開始早退晚到。

這完全違背他要把生命獻給朝廷的志向。

他想控制這種趨勢，所以才想了個主意，要和許春明生個孩子，讓她把注意力都放到孩子身上，少關注自己，這樣自己才會有更多的時間和心思，去處理朝政。

可是他隐隐約約，又覺得有哪裡不對勁，這種不對勁讓他心中不舒服，不舍得，不服氣，不甘心。

“怎麼了，在朝會上我就發現你在走神，和弟妹鬧别扭了？”曹亮擠開一起下朝并排走着的同僚，走到周緒光身邊問。

曹亮就是那個給周緒光出主意為許春明買眉黛的同僚。

他是個文臣，卻長得五大三粗，留着一臉的絡腮胡，初看起來像個強壯的武将。

周緒光曾問過他是否為妻子畫過眉，曹亮一聽，瞪眼挑眉，臉紅脖子粗地反駁，“咱們男子漢頂天立地，為她買個眉黛就很給面子了，怎麼可能屈尊降貴去給她畫眉。畫什麼眉嘛，我才不給她畫。”

周緒光覺得他在說謊，因為曹亮在說話的時候，心虛的一直在眨眼睛，也不敢看自己。

不過周緒光沒有挑明，因為如果曹亮問他，他也會這麼說。

看他盯着自己不說話，曹亮伸肩碰了一下周緒光的肩頭，朝他眨着眼道：“别怪哥不講義氣，我手裡最近剛進了一套.....”

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話，周緒光立刻攔下，“我在想太子殿下大婚的事，那天你準備去哪個殿下處？”

被他轉移話題，曹亮有些失望，道：“還能去哪裡，自然是太子殿下處了。不管聖上什麼态度，隻要太子一日未被廢，他就還是皇子中地位最尊貴的殿下。”

他還是不死心，“老弟，你真不要啊？我這套東西用了，保準讓她什麼氣都生不出來。”

縱然是周緒光對他很信服，但曹亮臉上的壞笑，還是讓他望而生怯，“我們沒生氣，我夫人大氣着呢，不像嫂夫人，動不動就和曹大人生氣。”

“這你就不懂了吧，她生氣那是愛我，”曹亮得意地撫着胡子，“她要是對我什麼都不在乎，就不會生氣。不生氣，那才是不愛我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周緒光回到司農所之後，一直在想着曹亮的這句話，她愛你，才會對你生氣發脾氣使小性子。她要是不愛你了，才會什麼都不在乎。

他和許春明成親月餘，别說吵嘴了，就連不悅都沒有發生過。

兩人之間的感情越來越好是一個原因，會不會也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許春明不在意他，對他也隻是做了一個妻子應該做的事情。

換句話說，無論她嫁給誰，她都會這麼做。

一想到這個可能，周緒光的心中更加憋悶，憋的他幾乎要透不過氣。

這下他什麼也想不了，什麼也做不了，忽視掉同僚不解的目光，周緒光匆匆離開了司農所的大門。

他直接回了梁王府。

入朝這麼久以來，他從未在未時前回過王府。府中衆人看到周緒光，一個個略帶驚訝的目光閃過，周緒光才冷靜下來。

他今天有些失控了。

清梨院的大門就在眼前，周緒光卻沒有推開門的勇氣。

何俊站在他身邊，因為先前一路小跑跟着周緒光，何俊還輕微地喘着氣，“世子，要進去嗎？”

周緒光擺擺手，“回司農所吧。”

何俊不解地撓頭，“那小的去牽馬車。”

周緒光‘嗯’了一聲，他回頭看了一眼清梨院的大門，轉身離開。

這件事一直到晚間的時候，才傳到許春明的耳朵裡，她好奇地問傳話的婢女，“世子什麼話都沒留下就走了？”

那婢女叫春曉，清梨院内飛羽和靜音把的很嚴，平時除了她們兩個之外，梁王妃送來的四個婢女，全都沒機會單獨進正房。

現下有了機會，春曉幾乎拼了命的想表現：“世子進府走的很快，大家夥都很奇怪世子竟然這時候回府。等他走到清梨院門口時，才停下來，然後就叫何俊去牽了馬車，就走了。”

“還有沒有别的？”許春明讓飛羽給了春曉一袋賞銀，接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