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安安和蘇荃剛到鹿鼎公府門前,就看到建甯和幾位夫人領着兩個孩子,在門口翹首以盼。
大家歡喜的圍了上來,曾柔笑道“原來荃姐姐早就出宮了,害的我們幾個還擔心呢。”
方怡說道“是啊,本來太後讓我們出宮,瞧不見荃姐姐,還以為皇帝又...有什麼打算,好在永壽宮差人來傳信,說荃姐姐已經離開了,咱們幾個起先還不怎麼相信。”
她顧慮到身旁的建甯,話沒有說的很重,但心裡還是對鞑子和清廷沒有好感。
蘇荃牽過蔚铄的手,笑道“讓幾位妹妹挂心了,咱們先進去罷。”
衆人一齊進了府,歡笑的說着宮中的所見所聞,尤其是芊芊,高興的跳着腳說道“爹爹,你瞧,太後賞了我好多的寶貝。”
蔚安安低頭一看,隻見芊芊的手上、頭上戴滿了金銀首飾,就像是一整棵金子做的發财樹,渾身亮晶晶的,不禁好笑道“你這個小鬼,還真是撈着不少好東西,财迷。”
衆人都得了太後不少的賞賜,可是建甯從宮裡回來卻一直愀然不樂。
蔚安安摟住她,摸着她的小臉,溫柔問道“這是怎麼了?誰又惹你生氣了?太後對你不好嗎?”
建甯賴在她懷中,蹙眉說道“太後對我很好,對芊芊也很親近,隻是.....”
蔚安安笑道“這不是很好嗎,那有什麼不高興的。”
建甯眼中閃過傷感,憂傷說道“不覺得太晚了麼?她以前所做的一切,就這樣能一筆勾銷麼?”
蔚安安知曉其中緣由,不便說破,吻了吻她的臉龐,柔聲說道“她這不是也知道做錯了,知道了你的好,盡力在彌補你。就像是我知道了你的好,也加倍對你好,你高不高興啊?”
衆夫人叽叽喳喳,笑成一團。
建甯環住她的脖頸,與她耳鬓厮磨,嗔笑道“還算你這個小混蛋有眼光。”
公主是直性子的人,大家一鬧,也就釋然了。
此後十多天中,王公大臣一個個設宴和蔚安安慶功道賀,聽戲賭錢,更無虛席。
晚上她便夜探皇宮,逐步加重雅慧的内傷,直到她躺在床上,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氣息奄奄,毫無生氣。
這天夜晚,蔚安安在此來到永壽宮,一進内寝,撲面而來的藥味直沖鼻間,嗆的她有些咳嗽。
床榻上的雅慧面容蒼白,隐隐覆了一層青灰色的薄霜,原本纖細的手腕,更加枯瘦,青筋暴起,絕俗的面容十分憔悴,如同被風雨吹打得白色櫻花,那樣的不堪重負又破碎迷人。
蔚安安皺眉,看她這個樣子,不禁想起玲凡崩逝之前的模樣,既心疼又難過,動了動喉頭,說道“雅慧小姐....”
聽到她的聲音,雅慧努力睜開了眼眸,扯出一個微笑說道“魏大人....你...來了,是不是快...成功...了?”
蔚安安沉聲道“是,以二小姐的身體,拖不過七天了。”
雅慧眼眸一亮,擡了擡頭說道“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瞧着她與玲凡相似的面容,蔚安安挪開了目光,沉聲道“二小姐,得罪了!”當即飛速出手,封住她幾處大穴,令氣血加速逆行。
隻見雅慧臉色泛紅,再也忍不住,嗆咳吐出一口血,染紅了床單,暈了過去。
映入眼簾的腥紅,讓蔚安安感到無比刺眼,忍住心中的哀傷,掏出手帕将雅慧唇邊的血迹擦去,手指離她的肌膚隻差一點,蔚安安愣了一下,便收回了手,告誡自己她是雅慧,不是玲凡。
忽然蕊初在寝宮門外低聲着急說道“尊使,不好了,皇帝擺駕永壽宮,現在快到宮門口了。”
“媽的。”蔚安安心中一跳,額頭冒出熱汗,環顧四周,見頭上房梁蠻高,當下運勁躍了上去,這是根主梁,比較寬闊,容下一個人還是可以的。
她低聲沖外說道“沒事,不要慌,我已經躲好了。你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就好。”
蕊初自然知道尊使的本事,當即定了定心神,應道“是。”
不過一會,蔚安安便聽到門外的靴聲響起,還有很多的腳步聲,自然是康熙領着太監們過來了。
隻聽蕊初恭敬說道“奴才叩見皇上,恭請皇上聖安。”
康熙沉聲道“起來吧。你家主子如何了?朕來看看她。”
蕊初說道“娘娘情況不好,時而清醒,時而昏睡。”
康熙說道“朕帶了太醫院的禦醫,來給平妃瞧病,開門。”
蕊初恭敬說道“是。”随後寝宮大門緩緩打開,蔚安安在梁上隐了隐身子,朝下看去,隻見康熙跨步進來,身後還跟着好幾個太醫,神色凝重嚴肅。
康熙走進床榻,看着暈厥的雅慧,像是在看另一個人,回過神來,沖太醫們說道“你們這些日子給平妃開的藥怎麼不管用?反而情況愈下,這次給朕好好的瞧瞧,看看平妃到底是什麼病。”
幾個太醫低着頭,身體緊繃,惶恐說道“是,卑職定當竭盡全力。”
當前一人背着藥箱上前,将手帕墊在雅慧的手腕之上,把起脈來,眉頭緊蹙,過得一會,和其他幾名太醫對視一眼,搖頭歎氣,緩緩将手撤開,收起手帕,欲言又止。
康熙上前一步,忙問道“情況如何?”
那太醫不敢擡目,恭敬說道“啟禀皇上,奴才把脈之後,發現平妃娘娘脈相甚亂,虛弱無力,且氣血虧損,以至傷其五髒六腑,已是無力回天,娘娘她病入膏肓,恐怕...恐怕還有不到七天的時日了。”
康熙急道“前段時間不是還好好的麼?怎麼突然身子成了這個樣子?”
幾個太醫也是大為不解,脈象上看不出奇怪的地方,思來想去說道“許是...許是皇後崩逝之後,娘娘思念成疾,病的越發嚴重,無藥可醫。”
“無藥可醫...”康熙後退一步,望着床榻上的雅慧,喃喃道“皇後...”
那太醫繼續說道“皇上,按照宮中規矩,是該将娘娘移到吉安所了,再耽擱下去,若是娘娘薨逝在皇宮裡,可是大大的不吉,列祖列宗也會怪罪的。”
康熙神色平淡,看了雅慧半響,沉聲說道“讓内務府的太監将平妃挪去吉安所,好生照料,讓她走的安詳些。”
“喳,奴才這就去辦。”他身邊的小平子急忙退了出去,吩咐手下太監前去安排。
片刻之後,小平子匆匆進了殿中,躬身說道“皇上,都安排好了。這裡藥味大,别傷了您的身子,還是回養心殿罷?還是讓奴才安排敬事房,您翻牌子?”
康熙說道“不必了。擺駕鐘粹宮,朕去惠妃那裡。”他回頭深深瞧了雅慧一眼,便跨步出了寝宮,衆太醫和太監們急忙跟在他身後,離開了永壽宮。
待康熙離開之後,蔚安安從房梁輕輕跳了下來,心思百轉,微微嘲笑,說甚麼帝王專情,可是天下最大的笑話,而後一想,自己也不是如此麼,又有什麼資格嘲笑别人,靠近床榻,輕聲說道“放心,我一定會完成你姐姐的遺願。”
待她離開永壽宮後,雅慧緩緩睜開雙眼,輕笑道“姐姐,你還真是沒看錯人。”
過後幾日,蔚安安差手下門人,打探皇宮中雅慧的消息,得知雅慧已被移到吉安所,心中放心,那邊侍衛甚少,基本上都是一些太監、宮女,待她閉氣過後,行事就更為方便。
她交代少頃,随時留意吉安所,待雅慧薨逝的消息上報皇宮,裝椁入殓之後,将雅慧的身體奪下便是。
這一日,多隆來訪,說起馮錫範失蹤了半月左右,他的家人已經告上了順天府。
多隆低聲問道“兄弟,那天咱們好好修理了鄭克塽和馮錫範,可是這人卻無緣無故的消失了,你說他能去哪呢?”
蔚安安冷笑一聲“誰知道這老王八蛋去哪了,他和鄭克塽仇家那麼多,說不定有人找他尋仇,殺了他呢?”
多隆說道“他武功那麼高,想殺他的人,估計都夠嗆啊。”他湊近問道“是不是兄弟你殺了他?”
蔚安安揚眉說道“多大哥,你想啊,你都說他武功那麼高,我怎麼殺他?況且那天晚上,你在我府上呆到半夜,我哪有時間?”
多隆琢磨着也是,點點頭說道“兄弟所說不錯,咱們隻是去鄭克塽府上要賬,可沒想到那王八蛋也在,他現在消失跟咱們可沒什麼幹系。”
蔚安安說道“大哥所說不錯。兄弟自從奉旨帶兵之後,雖已交卸了副總管的差使,但隻要是咱們禦前侍衛們幹的事,不論有什麼幹系,兄弟自然是跟大哥一起擔當的。”
多隆擺手微笑道“兄弟多慮了。這亂子是不會有的,咱們隻是去要債,更何況欠條在手,去哪裡都是說得通的。況且現在前鋒營的老泰也對自家老娘和馮錫範的事,有所耳聞,更是惱羞成怒,丢了大臉,不允許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馮錫範這個人,我都懷疑是不是他殺了馮錫範。”
蔚安安嘿嘿一笑“這誰知道呢?”
待送走多隆之後,親兵進屋禀報,門外有人求見,說是骁騎營侍衛的親戚前來求大人辦事,蔚安安命親兵将人帶入府中,竟是茗煙,她臉色蠟黃,一副農婦的形象,一看便是喬裝改扮。
蔚安安揮揮手讓其他親兵、下人退下。
兩人進了内室,茗煙半跪在地,低聲說道“公子,此次前來有兩件事要禀報公子。”
蔚安安急忙說道“快,起來說話。”
茗煙起身說道“那莽漢茅十八,門人傳來消息,已經将他送出了黃河的地界,人非常安全,請公子放心。”
茅十八死裡逃生,銳氣大挫,又覺得魏安拼了性命救出他,并非是不講義氣之人,頓覺是自己錯怪了她,自然也不會傻到聲張出來。
蔚安安終是心中石頭落了地,微笑說道“好、好。此事你們辦的非常好。”
茗煙笑了下,繼續說道“另一件事就是,吉安所那邊有消息了。”
蔚安安神色凝重道“什麼消息?”
茗煙低聲說道“平妃娘娘在吉安所于今日未時薨逝,現已呈報皇帝,裝椁入殓,停靈七天,再運往清陵下葬。”
蔚安安決絕說道“那今夜就動手,你傳令少頃,務必派出所有好手,不可驚動旁人,出了差錯!”她心中焦急,不知道人死之後多少時辰之内,還魂丹才能有效,隻能回憶當年徐天川和白氏雙木交手的情況,白寒松從死到複生,莫約有三四個時辰,從現在到晚上,時間應該還是夠的。
茗煙颔首應道“是,謹遵公子指令。魏總管吩咐,待得手之後,會僞裝成送菜的貨農,将屍體從後門送入公子府中。”
“嗯。”蔚安安應了一聲,再屋中緩緩踱步,沉聲說道“事成之後,吩咐手下人,凡是參與此次事件門人,都離開北京,去别的地方避避風頭。”
茗煙拱手道“是,公子。”
蔚安安說道“你且去罷,晚上一切就交給你們了。”
茗煙行禮,恭敬的退出内室,離開了鹿鼎公府。
待茗煙離開之後,蔚安安和幾位夫人商議此事,七位夫人除了蘇荃之外,均是大為震驚,建甯雖打翻了醋罐子,但這等全家掉腦袋的大事,自然也不會任性妄為,隻等日後跟蔚安安算賬。
方怡率先開口說道“如此重大之事,家裡的這些個下人,我不相信,咱們還是得做好防備。”
其他幾位夫人贊同的點頭,沐劍屏笑道“咱們等晚上的時候,叫他們呆在自己房間裡,不能出來!反正荃姐姐、雙兒姐姐武功高強,點了他們的睡穴不就行了?”
曾柔打趣道“小郡主,看不出來,你這小腦袋到了事兒上,轉的蠻快的麼。”
沐劍屏說道“我這不是給魏大哥排憂解難麼....”說着害羞了起來,俏麗的臉蛋泛着粉雲,雙目充滿深情,如同當年蔚安安初次見她的時候一樣,秀美動人,不曾改變。
衆女歡喜的笑成一團,商議好晚上分頭行事。
到得入夜,蔚安安站在院中,心情焦灼,後門開了一條小縫,等着少頃送人過來。
幾位夫人從府中各處來到院中,神色嚴肅,雙兒輕聲道“相公,府裡的所有下人們都被點了睡穴,不到明天中午,是不會醒的。”
蘇荃和建甯走了過來,坐在院中的涼亭,說道“芊芊和铄兒也都已經睡下了,你不要太擔心了。”
方怡、阿珂、沐劍屏、曾柔,也都圍在蔚安安身邊,溫柔勸慰,叫她不要擔憂。
蔚安安心中一暖,感歎有妻如此,夫複何求,當即充滿憐惜,溫柔的說道“好,辛苦諸位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