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安安深知茅十八的脾氣,若是口中不斷出言侮辱皇上,審不到三句,定要将他推出去斬首示衆,無論如何得想法子救人,就算是還了當年他帶自己來京城之恩。
她向多隆大聲道“我要去求見皇上,禀明内情,可别讓着粗魯的漢子沖撞了皇上。”此話也是讓身處内室的蘇荃和雙兒知曉。
一行人來到皇宮,康熙不着急審問茅十八,先讓多隆嚴加看管。
蔚安安在上書房門外求見,康熙召了進去。她跪下磕過了頭,站起身來。
康熙說道“今日在大街上罵了你,又罵了我的那人,是你的好朋友,是不是?”
蔚安安說道“皇上明見萬裡,甚麼事情用不着猜第二遍。”
康熙說道“怎麼?他也是天地會的?”
蔚安安說道“他沒有正式入會,不過會裡的人也有不少認識他的。他很佩服陳近南。皇上的聖旨中說我殺了陳近南,他聽到後氣不過,因此痛罵我一場。至于皇上,他是萬萬不敢有半分不敬的。”
康熙微笑道“你跟天地會已經一刀兩斷,從今而後,不再來往了,是不是?”
蔚安安歎聲道“是。這次去羅刹打鬼子,奴才就沒帶天地會的人。”
康熙點點頭,甚為滿意,又問道“那以後你天地會的舊朋友再找上你來,那你怎麼辦?”
蔚安安說道“奴才決計不見,免得大家不便。”
康熙滿意說道“因此我在那道诰命之中,親筆加上陳近南、風際中、徐天川這些個名字,好在你日後免了不少麻煩。小安子,我曾告誡你,一個人不能老是腳踏兩條船。你若是對我忠心,一心一意的為朝廷辦事,那天地會的渾身便不能再沾了。你要是決心做天地會的香主,那便得一心一意的反我才是。”
蔚安安急忙跪下,磕頭說道“皇上是明君,善待百姓。奴才是萬萬也不敢造反的。奴才做事有時候糊裡糊塗,不懂道理,皇上沒有追究,奴才已經是感恩戴德。現在更是深明大義,完完全全的不同了。”
“糊塗麼?倒也不然,能在我和天地會隻見周旋那麼久,該說你是人精才是。”康熙見她臉色變了又變,甚少見她這般溫順乖巧的時候,頓覺好笑說道“既然你有如此的忠義,那很好啊。今日罵街的那個瘋子,明天你親自監斬,将他殺了罷。”
蔚安安心中一沉,急的身上冒出了熱汗,磕頭說道“皇上明鑒,奴才當年能來到北京,面見皇上的聖容,全是靠了這人。奴才還沒對他報過恩,此次大膽求求皇上饒了這個人,如果皇上難辦的話,要不就将....就将奴才這次打羅刹鬼子的功勞收回....奴才不做鹿鼎公...在做回之前的鹿鼎侯好了。”
康熙臉一闆,說道“胡鬧!朝廷的封爵,你當是兒戲嗎?賞你做一等鹿鼎公,是我的恩典,你拿了爵祿封诰來跟我做買賣,讨價還價,好大的膽子!”
蔚安安太了解康熙的脾氣,連連磕頭,說道“是、是。皇上說道不錯,可是買賣也是可以做的,俗話說有借有還,再借不難。這買賣跟借錢是一個道理,如同院子裡找姑娘,這個不好...還能再換兩個好的。皇上也可以着地還錢,不要這個瘋了的姑娘...漢子,換個更好的。要是退到鹿鼎侯不行,那麼退回去做通吃伯、通吃子什麼也是可以的。”
康熙本想吓她一吓,好讓她知道些朝廷的規矩,誰知這人生來就是市井小人,就算是做到一等公、大将軍,其無賴下流的性子是絲毫不改,竟拿煙花柳巷的事情來讨價還價,不由得好氣又好笑,喝斥道“他媽的,你站起來!”
蔚安安聽得這話,便知他并未生氣,于是磕了個頭,站起身來。
康熙仍是闆着臉,說道“你奶奶的!既然你這麼說,那老子也跟你着地還錢。你求我饒了這叛逆,就得給我更好的姑娘,那拿你的腦袋來換他的腦袋!”
蔚安安愁眉苦臉,說道“皇上的着價太兇了些,請您升一升。”
康熙道“升可以,那就讓一步,你割了卵--蛋,真的進宮來做太監罷。”
蔚安安瞪大了眼睛,沒想到康熙也能說出這等下流話,且不說她沒有,就算真有,也不可能進宮做太監,除非腦子被驢踢了,愁聲說道“請皇上再升一升。”
康熙心中惱怒,說道“不升了。你不殺了此人,就是對我不忠。一個人忠心就是忠心,不忠就是不忠。哪有什麼價錢好講?”
蔚安安知道康熙這次是鐵了心,但還是想要一試,說道“奴才對皇上是忠,對朋友是義,對祖宗是孝,對妻子是愛....”
康熙瞧她這窩囊樣,哈哈大笑說道“你這家夥居然忠孝節義,事事俱全。好佩服、佩服。可我偏偏不要你事事俱全,明天這個時候,拿一個腦袋來見罷,不是那叛逆的腦袋,就是你自己的腦袋!我可是給你着錢的價格了,怎麼選,你自己看着辦!”
蔚安安無奈,看來隻能另想法子了,隻得磕頭退出。
康熙見她走到門口,微微蹙眉,問道“小安子,這次你又想逃走了嗎?”
蔚安安說道“這一次是不敢了。奴才回家去,墊高了枕頭,躺下來好好想想,最好是既能讓皇上歡喜,又能顧得了朋友義氣,報了他的恩,将奴才的這顆腦袋,保護的牢牢的。”
康熙微笑道“很好。我跟建甯公主多日不見,十分想念她。已吩咐接來公裡。”頓了一頓,又說道“你其餘的六位夫人,一雙兒女,也随同公主一起進宮來朝見太後。太後說你功勞不小,要好好賞你的夫人和兒女,也親親她老人家的外甥女。”
蔚安安一怔,說道“多謝太後和皇上的恩典,奴才實在是粉身難報。”
她退得兩步,忍不住自嘲說道“皇上,奴才以前說過。您是如來佛,我是孫悟空,奴才知道是怎麼也跳不出您的手掌心。”
康熙微微笑道“你神通廣大,那也不用客氣了。”
蔚安安出得書房門,臉色立馬沉了下來,沒想到康熙為了逼她殺茅十八,竟然将夫人和孩子都作為人質接進了皇宮,看來不能繼續留在朝廷中了,冥思苦想一陣,暫時也沒有好辦法将茅十八救出,不由得唉聲歎氣,頓覺疲累。
走到長廊,多隆迎了上前,笑道“魏兄弟,太後召見你的夫人、公子、小姐,賞賜定是不少。恭喜你啊。”
蔚安安扯了個不好看的笑容,拱手道“托福,托福。”
多隆知道她正為大街上罵人的罪漢傷透了腦筋,心中佩服這份義氣,笑道“兄弟,朋友做到你這個份上,真的世間少有,做哥哥的佩服,你也是仁至義盡了,就不要想那麼多了。”
蔚安安心中一暖,苦笑道“多大哥,能理解我,我這心裡也算舒服些了。”
多隆攬過她的肩頭,笑道“兄弟,瞧你悶悶不樂的樣子,走,哥哥帶你去個地方,保管能讓你開心。”
蔚安安問要去什麼地方,他卻不說,賣了個關子,和她并肩而行,又吩咐禦前侍衛副總管在宮裡值班,調派了一百名侍衛,簇擁着蔚安安出了宮,來到了鄭府門前。
“這...多大哥,這不是鄭克塽那小子的府邸麼?”蔚安安擡頭看着大門匾額的海澄公府四字,有些吃驚,沒想到多隆竟帶着她來到此處。
鄭克塽自投降之後,也被封為公爵,但和蔚安安這個公爵相比,那就是天差地遠了。
一個是歸降叛逆的藩王,一個是皇帝駕前的大紅人、大功臣。同為公爵府,大小、派頭卻也大不相同,大門匾額上的海澄公府四字乃是黑字,更是不如蔚安安鹿鼎公府那四個字是金字。
“兄弟,這小子的門口的招牌,可是不及你那金字的招牌了。”多隆嘿嘿一笑“兄弟,還有個好消息告訴你呢。你這回帶兵出征之前,吩咐我給你讨債,讨到現在,也有五六成了。二百六十幾萬兩銀子的銀票,回頭我給你送去府上。”
蔚安安笑道“大哥本事不小,居然榨了這個王八蛋這麼多。”
多隆看着海澄公府的大門,譏諷說道“不瞞兄弟說,朝中大臣和八旗都看不慣這臭小子。之前就知道他不是個好東西,想必也是個賣友求榮的小人,哥哥瞧你老是悶悶不樂,心中着急,帶你來這好好出口惡氣!”
想起大哥、大嫂的死,還有阿珂受到的欺辱,一切種種皆因鄭克塽這個小人,蔚安安眼神陰沉,越發的憤恨,冷笑道“大哥說的不錯,今日必須出口惡氣,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衆侍衛來海澄公府讨債,三日兩頭來得慣了的,也不等門公通報,徑自闖進府去。
蔚安安往大廳上居中一坐,多隆坐在一旁。
鄭克塽聽得撫遠大将軍魏安到來,那可是他當世最不願見、最為懼怕的一人,不由得慌了手腳,卻又不敢不見,隻得急忙換上公服,戰戰兢兢的出迎,上前拱手行禮,叫了聲“魏大人!”
蔚安安并未站起,不去看他,反而側過頭跟一旁的多隆說道“多大哥,鄭克塽這小子可真是無禮的很啊,他不理不睬,讓咱們在這大廳等了這麼長時間,是不是瞧不起人?”
多隆笑道“是啊!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老是一輩子做縮頭烏龜,終究是躲不過去的。”
鄭克塽怒極,隻是自己再也不是之前在台灣呼風喚雨的小王爺了,現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眼前的二人,一個是手握兵權的大将軍,一個是禦前侍衛總管,自己無權無勢,身當嫌疑之地,雖說爵位尊榮,其實處境比一個尋常百姓還要不如,想來真是後悔萬分,不該歸降清廷,為時晚矣,隻得強忍怒氣,輕咳一聲,說道“魏大人,多總管,您兩位好!”
蔚安安這才扭過頭來,隻見眼前站着個弓腰曲背的老頭兒,頭發已然花白,容色憔悴不堪,仔細一看,這人年紀也不怎麼蒼老,隻是一副愁眉苦臉的倒黴像,眼角嘴角全是皺紋,下巴留了短須,也已經花白。
她凝神一看,這人不是鄭克塽還能是誰,數年不見,竟然老了二三十歲一樣。
蔚安安覺得驚奇,見他這般樣子,甚為舒快,看來這幾年來,他沒少受禦前侍衛的折磨,所以才會年紀輕輕陡然衰老,想到大哥、大嫂和阿珂所受一切,怒氣湧上心頭,冷聲說道“你是哪位?”
鄭克塽暗暗叫苦,恭敬說道“在下鄭克塽,魏大人怎麼不認識了?”
蔚安安冷哼道“鄭克塽?他可是台灣的延平郡王啊,怎麼會在北京?”
鄭克塽急忙說道“在下已經歸順了大清,蒙皇上恩典,賞了爵祿。”
蔚安安笑道“哦?是嗎?還記得當年在殺龜大會上,小王爺大放厥詞,說要坐上武林盟主,集結反清之士,先殺吳三桂,再打朝廷。小王爺還記得罷?”
鄭克塽背上冷汗直流,沒想到自己當年意氣風發的演講,他竟然還記得清清楚楚,倘若要是說給了皇上聽,那自己豈不是更要罪加一等,不僅爵位保不住,恐怕自己的一顆項上人頭,也得落了地。
自從多隆率領禦前侍衛和骁騎營軍士前來不斷的騷擾,鄭克塽當真是度日如年,從台灣帶來的大筆家産,十之八九已經被他們勒索搜刮了去,為了湊集二百多萬兩銀子的巨款,早已将府中所有之前的珠寶首飾、花瓶古董變賣殆盡。
他心中不知幾千幾百遍的懊悔,當日應當聽大哥的,收服了施琅,就算是收服不了施琅,哪怕是率兵死戰,也未必失敗,若是不勝,拼上性命,也對得起祖父和父親的在天之靈,不至于投降之後,還受這等無窮無盡的困苦羞辱,此刻聽蔚安安這幾句話,更是懊喪欲死。
蔚安安說道“多大哥,這位鄭王爺,當年可是威風的很。手下投誠之士,數也數不清。我估計私下裡沒少跟鄭王爺聯絡,心有二意,對皇上和朝廷不軌。鄭王爺,您做盟主的時候,那些個英雄好漢都擁立你,你們都是怎麼聯絡啊?說出來,也好将功補過,皇上會從輕發落,說不定還會誇獎你舉報有功呢。”
鄭克塽顫聲道“魏大人,請你高擡貴手。您說的事,完....完全沒有....”
蔚安安嘲諷說道“咦?這倒是奇了。多大哥,昨兒不是在街上抓了一個罪人麼?他當街辱罵皇上,又辱罵兄弟。聽說這人是鄭王爺的舊部下,也是天地會的,要來報仇的,還說什麼殺盡滿清鞑子甚麼的。”
多隆見她出氣,神色歡喜,沉聲說道“兄弟說的不錯,咱們這些個弟兄們,聽的是真真切切。”
鄭克塽聽到這裡,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屈,跪倒在地,顫聲道“魏大人饒命!小人過去罪該萬死,得罪您老人家。您大人大量,放我一條生路,老天爺保您公侯萬代。”
蔚安安俯身湊近,目露冷光,有些殺意的說道“當日你欺辱珂兒的時候,與大哥内鬥的時候,殺陳近南的時候,可沒想到今日麼?”
鄭克塽打了個冷戰,雙目通紅,渾身哆嗦,就要癱倒在地,忽然間後堂快步走出一人,身材瘦長,但是一副痨病鬼的模樣,竟是一劍無血馮錫範。
他走到鄭克塽身旁,伸手将他拉起,轉頭向蔚安安說道“當年殺陳近南,反抗世子,全是我的主意,與鄭公爺無關。你要是想要報仇,盡管沖我來好了。”
蔚安安看他腳步虛浮,喘息急促,可見當年廢他武功讓他身子受了不小的傷,至今還未痊愈,當即随意的靠在椅中,譏笑道“哎喲喲,師徒情深啊?那珂兒受辱怎麼辦?她是我老婆,受了侮辱,老子可不能像你們一樣,當縮頭烏龜,讓别人戳我的脊梁骨。”
馮錫範怒不可遏,将鄭克塽護在身後,他明知這是蔚安安故意激怒他所說,卻忍不住回嘴說道“是那女子愛慕虛榮,糾纏我家公子....本就不是什麼好女人...”
還未說完,隻聽得“啪”的一聲脆響,馮錫範的臉頰上已有一個重重的手掌印。
蔚安安坐在椅中,陰冷說道“你再胡言亂語一句,老子把你舌頭割下來泡酒!”她速度之快,在場衆人都未看清她是何時起身,又何時坐下的。
鄭克塽雙腿一軟,躲在馮錫範的身後,對蔚安安是心驚膽戰,避而遠極。
“你...”馮錫範白白吃一耳光,漲紅了臉,又驚又怒,這麼多年,這臭小子的功夫竟然深不見底,當即惱火說道“你竟公然毆打朝廷官員,我要告禦狀!請皇上主持公道!”
蔚安安哼道“誰看到我打人了?多大哥,你瞧見沒有?”
多隆連忙搖頭說道“沒有。”他轉身問道“弟兄們,你們看見了?”
衆侍衛齊聲說道“沒有。”
蔚安安說道“馮錫範,你想诽謗啊?我記得诽謗之罪,可是不清啊。你可要想清楚,别連累了你家鄭公爺。”
馮錫範看了眼身後吓得瑟瑟發抖的鄭克塽,隻得将這口氣生生咽了下去,說道“我們歸降朝廷,皇上封鄭公爺為海澄公,封我為忠誠伯。皇上金口玉言,過去的事情一筆勾銷,絕不計較。魏大人,你想假公濟私,冤枉好人,咱們隻好去皇上面前分剖明白。”
蔚安安冷笑道“一劍無血馮錫範是好人,這是天大的笑話。好,其他的事先放一邊,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鄭王爺,你欠的我錢,到底幾時才能還清?”
馮錫範原本還欲辯白,沒想到這小子将話頭轉到了錢财上,臉憋得紅紫,一口氣是上不去,也下不來,如同吃了隻蒼蠅一樣。
鄭克塽聽她不追究當年自己在殺龜大會上的所言,急忙連聲說道“我還錢,我還錢!”踉跄了幾步,急着走進内堂,捧了一疊銀票出來,另外還有兩名家丁捧着托盤,裝着些金銀首飾。
鄭克塽說道“魏大人,卑職翻箱倒籠,張羅了三四萬兩銀子,實在是再也拿不出了。”
蔚安安嗤笑道“再也拿不出了?鄭王爺未免也太小氣了,欠條是你自己寫的,既然寫了,那就必須得還清才是。”
“這....這....”鄭克塽瑟瑟發抖,馮錫範暗自歎氣,竟被這黃口小兒整治的毫無辦法。
蔚安安對多隆說道“多大哥,你點點,這一共是多少錢?”
多隆和兩名侍衛點數銀票,說道“銀票一共是三萬四千三百兩銀子,還有些不值錢的首飾,不知是什麼價格。”
蔚安安歎道“還是多大哥厲害,一出手就讨回了二百多萬兩,我怕是不成了,才讨得三四萬兩,這不是瞧不起我麼?”
鄭克塽害怕她遷怒自己,連來呢沖她躬身作揖,說道“魏大人,一切請你不與卑職計較。卑職求您了。實在是卑職家裡沒有錢了,決不敢...不敢賴債不還的。”
蔚安安站起身,撣了撣衣服,說道“咱們走罷,過個十天半個月,到時候再來要債。鄭公爺,你可得快些湊錢,總不能老是拖着不還錢呢。”
鄭克塽擡手擦了擦腦袋的汗,連連稱是。
馮錫範則是一臉怒氣的瞧着蔚安安,一時間有些頭暈,就要昏倒,鄭克塽在一旁扶着他。
蔚安安笑道“我聽聞,鄭公爺和馮大人曾向皇上污蔑我與前朝郡主交好,這筆賬,我會慢慢跟你們算的,時間還長着呢。”
此言一出,兩人神色巨變,心中大為驚駭,沒想到皇上如此寵愛這人,讓他知道了此事,以後他們二人怕是沒有好日子過,雖然他們說的是事情,可毫無人證物證,皇帝又這般偏愛他,日後....所受屈辱,恐怕比現在更勝幾倍。
鄭克塽更是承受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顫顫巍巍如同老人,緊接着地上出現一灘水漬。
馮錫範使勁想扶他起來,不僅沒将他扶起,自己也險些摔倒。
衆人仔細瞧去,這海澄公鄭克塽光天化日竟然吓尿了,當即哈哈大笑,擁簇着蔚安安和多隆,揚長出了鄭府。
蔚安安回到府中,當即開處酒筵,請衆侍衛喝酒。
多隆命手下侍衛取過四隻箱子,打開了來,都是金銀珠寶以及一疊疊的銀票,笑道“讨了幾個月的債,鄭克塽那小子的家産,一大半都在這裡了,魏兄弟,你點收罷。”
蔚安安現在是體會到了,當錢多到一定境界,你看它們就如同紙張一樣,随手拿了一疊銀票,約有幾十萬兩,說道“哼,這狗賊害死了我不少朋友,偏是皇上封了他爵位,仇嘛是報不了了。不過惡氣倒是出了一口,心中舒快樂些。這下請大哥和衆位兄弟分了罷。”
多隆連連搖手說道“使不得,使不得。這是鄭克塽欠兄弟的錢。你隻消差上幾名清兵,每日裡上門讨債,也不怕他不還。我們給你辦一件小小的差使,大家都是自己人,怎麼能要了你的錢呢?”
蔚安安笑道“不瞞大哥說,兄弟的家産已經使不完,好朋友有錢大家一起花,又分什麼彼此。”
多隆說甚麼都不肯收,兩人争得是面紅耳赤,最後衆侍衛終于收發了一百萬兩銀子的讨債費,另外三十萬兩,去交給骁騎營的兄弟分分派,餘下的多隆親自捧了,送入魏府内堂。
衆侍衛連着在宮裡值班的,大家每人一分,都有好幾千兩的銀子。
人人興高采烈,酒足飯飽之餘,便在公爵府上擲骰子,推牌九,大堵特堵了起來。
蔚安安在一旁瞧着多隆賭錢,見他手氣正旺,心情大佳,開口問道“多大哥,兄弟還有一件事...想...”
多隆眼睛直叮叮着牌九,笑道“兄弟,你客氣了,有事直說,隻要哥哥做得到,你吩咐便是。”但随即想起一件事,停下手中的牌,說道“隻有一件不成!那個罵街的瘋子,皇上可是吩咐了我嚴加看管,明天一早由你監斬!倘若我尋死釋放,皇上可是要砍我的頭了。”
蔚安安原本就想讓多隆釋放茅十八,可沒想到康熙早已下了嚴旨,就算是花一百萬兩銀子都買不了茅十八的一條性命,着實無奈,心念一轉,将話題引到了馮錫範身上,說道“多大哥,那馮錫範可是傲的很啊,我想問你知不知道他有什麼把柄?好整治整治他!”
幾個侍衛在一旁聽着,都随聲附和,破口大罵鄭克塽和馮錫範這兩王八蛋。
多隆嘿嘿一笑道“兄弟,你可算是問着了。馮錫範這個老小子,雖然到了北京深居不出,但還是讓咱們手下弟兄們發現,他最近幾月,每天早上都會去甜水井胡同的一家院子,一呆就是幾個時辰。哥哥覺得不對勁,派人盯着他,沒成想發現這老小子色心不減,竟然跟前鋒營泰都統的老娘勾搭上了。”
衆侍衛哄堂大笑,嗤罵馮錫範下流猥瑣,連快入土的婆娘都下得去手,做了泰都統的便宜老爹。
原先前鋒營的統領本是阿赤濟,雖然禦前侍衛和前鋒營的官兵不合,好在他管教頗嚴,兩方一直沒有撕破臉皮,後來蔚安安挾持他,逃離了火炮口之下,康熙斥責他辦事不利,先是關入了大牢,後又被放了出來,降職得了個閑差,吃喝不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