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甯素手朝轎子下一指,蔚安安會意,立即鑽進了轎子坐下,又招了招手,建甯也緊跟着進了轎子,坐在她身前懷裡。
蔚安安左手摟住了她,護着隆起的肚子,低聲道“快到時辰了……”
建甯與她十指相扣,輕笑道“放心罷,萬無一失。”沖外喝道“擡了轎子走!”
擡轎的太監齊聲答應,先是輕輕将轎子朝後挪了挪,兩名在前擡轎的太監從旁邊的轎側鑽入門裡,和在轎後擡轎的太監一齊提起了轎杠,将轎子倒退了數步,轉了個方向,擡起來走了。
擡轎的太監們心中皆是奇怪:怎麼轎子忽然重了許多?可誰也不敢做聲,自顧自的擡着轎子,在衆侍衛的視線下離開了這個小屋。
建甯吩咐衆太監、宮女從神武門出宮。蔚安安聽着一驚,這般大搖大擺的從正門出去,若是成功自然皆大歡喜,倘若失敗……可眼下沒有很好的方法,隻能看情形再說。
翟轎來到了神武門,宮門侍衛見到公主翟轎要深夜出宮,上前盤問。
建甯靠在蔚安安懷中,有些困倦,此時聽到盤問,冷聲道“現如今宮門侍衛好大的架子,連本宮的轎子都敢攔。”
隻聽到轎外熟悉的行禮聲響起,今晚當值的侍衛領班正是趙齊賢,他深知這位公主深受皇帝寵愛,于是陪笑道“啟禀殿下,宮裡今晚鬧刺客,不大平靜,請殿下等天亮了再出宮罷。”
建甯神色惱怒,竟又讓坤甯宮那位說準了,身後的蔚安安着急拽她衣袖,心中發酸,胳膊肘使勁往後怼了她一下,聽她悶哼一聲,心中這才有稍許快意,從轎中走了出來,快速将轎簾合閉。
蔚安安在轎中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隻聽建甯在外緩緩說道“你且起來罷。今夜,本宮要出宮回府,誰也攔不住,你到底開不開門?”
趙齊賢本不敢違拗公主命令,但今日宮中出了刺客,這萬一歹人在宮外将公主擒住,皇上很是寵愛公主,若是查問起來,自己脫不了重大幹系,接連請了幾個安,隻是不肯下令開門。
蔚安安焦急的坐立難安,眼下隻有自己開口,怕是才能讓他開門了,可如此一來,就多了一分暴露的危險,這危急時刻,也顧不得許多了,剛要開口,便聽到趙齊賢十分恐慌的聲音“奴才有眼無珠,以下犯上,請公主恕罪。”
隻聽建甯問道“那現在本宮能出宮了麼?”
趙齊賢立即說道“自然、自然。開門!”其他侍衛聽罷,一齊答應,緊接着就聽到神武門厚重的開啟聲,蔚安安大為驚奇,不知建甯用了什麼法子,讓他乖乖打開了宮門。
建甯說道“此事不可外露,若是旁人知道了,你的下場不用我說了罷。”
趙齊賢惶恐說道“是、是。奴才絕不告訴任何人,請公主升轎!奴才點些侍衛,護送公主出宮。”
建甯說道“不必了,你守好你的宮門罷,到時候我會替你在皇帝哥哥面前美言幾句。說你盡心護衛本宮安全,着實忠心。”
趙齊賢大喜,連聲叩謝,恭送公主鸾轎出宮。
待出了皇宮,蔚安安忍不住問道“你用了什麼法子,讓他打開宮門?”
建甯摟着她的脖子,疲乏的說道“隻要出了皇宮,管那麼多作甚。我有些乏了,一會如何行事?你都想好了?”
“辛苦了,你先眯一會。我自有辦法。”蔚安安擁着她嬌軟的身子,輕拍她的肩頭,溫柔的哄着。
銅帽兒胡同離忠勇伯爵府不遠,建甯吩咐加快腳力,一行太監宮女們擡着翟轎急匆匆的走着,不過多時就已行至忠勇伯府。
一路之上蔚安安的心跳個不停,不知道康熙定的什麼時辰開炮,害怕走到半路,就已經炮火連天,幸好從始至終都是靜悄悄的毫無動靜。
剛到了胡同口,前鋒營統領阿濟赤已得報公主翟轎到來,便立即上前迎接。
建甯在路上的時候,蔚安安就詳細囑咐了她如何行事,聽得阿濟赤上前行禮,并吩咐太監通名迎接,撩開轎簾,探出頭說道“阿統領,皇上密旨,今晚交辦的事十分要緊,你一切都準備好了?”
阿濟赤躬身道“是,預備好了。”
建甯低聲道“那些大炮,也都已經安排妥當了?”
阿濟赤說的“是,由南懷仁南大人親自指揮。”
蔚安安聽的清清楚楚,南懷仁是專門監制火炮工藝,而且他演示過火炮的威力,不用多好的準頭,這小小的忠勇伯府便會瞬間灰飛煙滅。
建甯又問道“皇上,可是告訴你什麼時辰開炮了?”
阿濟赤說道“是。”
建甯問道“也就是說,除你一人知曉時辰,前鋒營的其他侍衛們都得聽你下令?”
阿濟赤忙答道“回殿下,正是。”
轎中蔚安安稍稍寬心,建甯說道“皇上吩咐,要我進伯爵府去辦一件事,你跟着我進去罷。”
阿濟赤面有難色,說道“回殿下:時候緊迫,這個時候不能進去了。”
建甯下了轎子,怒道“聖旨你都敢違抗麼?”
阿濟赤道“奴才不敢,不過……不過,眼下确實很危險。殿下萬金之體……”
蔚安安在轎中,用手抹了把轎底的髒灰,胡亂的抹在臉上,急速竄出了轎子,出指如風,還未等阿濟赤看清人影,左右腰間和肋下三處要穴各點一指。
阿濟赤身子一僵,驚呼一聲,上身已經動彈不得,随後隻感覺後背一涼,跟着一道寒意劃過,冰冷的刀刃刺破了衣物,抵在後心中間,隻要稍稍用力,就會命喪黃泉,這忽然的一擊把他吓得魂飛天外,全然不明所以。
建甯說道“皇上密旨,你若不奉旨,立刻砍了,還将你滿門抄斬!”
阿濟赤顫聲道“是,是。”
蔚安安低聲道“點五十名官兵,一起進府。”
阿濟赤身子一顫,說道“魏……”
蔚安安匕首刺入他的皮膚,低聲道“阿統領,不想有事的話,就聽我的。”
建甯喝道“你傳令,帶五十名軍士,跟着咱們進去辦事。”轉身進入了鸾轎。
“是……是……”阿濟赤腦子已糊塗一片,魏大人不是應該在宮中麼,為何又在公主的轎中,此刻也不敢耽擱,當即傳下号令,點了五十名軍士,跟在公主轎後,直進伯爵府中。
建甯吩咐除了四名擡轎的太監,其他人均在門外等候。
轎子擡到第二進廳前,建甯下了轎子,吩咐五十名軍士在天井中列隊等候。
蔚安安押着阿濟赤,三人走進了花廳。
還未等推開廳門,便聽到陳近南、沐劍升、李力世等英雄諸豪在廳中說話。
蔚安安将廳門推開,衆人聲音戛然而止,見一個貴婦和一個小太監,還有一個武官走進廳中,均感詫異,紛紛手握兵刃,喝道“甚麼人!”
“師父、小公爺……是我。”蔚安安用衣袖胡亂的擦了下臉,露出白淨的面容。
衆人甚是驚詫,陳近南問道“安安……你這是……”
蔚安安招招手,衆人都聚攏了過來,她急忙說道“皇帝已經知道了大家夥兒在這裡聚會,胡同外都圍滿了官兵,還有十幾門大炮,對準了這裡。”
群豪都大吃一驚,臉色大變。
柳大紅急道“咱們跟他們拼了,直接沖殺出去,能殺一個是一個。活了一輩子,就算是這把老骨頭交代在這裡,也有賺無賠。”
衆人沉默,點點頭,皆是拼命神色。
蔚安安說道“不成!外面官兵很多,大炮更是厲害。硬碰硬讨不着便宜,我有辦法讓咱們脫身,廳外有幾十名官兵,大家先剝了他們的衣服,也好方便行事。”
群豪聽罷神色輕松了許多,連連點頭稱是。
蔚安安回過身來,向建甯說了,建甯點頭,對阿濟赤說道“先傳二十名軍士進來。”
阿濟赤這才明白過來,隻不過現在小命難保,不敢違抗,隻得傳出号令。
天地會和沐王府群豪守在門口,等前鋒營二十名軍士一進花廳,立即拳打腳踢,肘撞指戳,将二十人打倒在地。第二次叫進了十五名,第三次又叫進了十五名,五十名軍士盡數被打倒後,全部被剝了衣衫,群豪紛紛換在了自己身上。
蔚安安給建甯換上了軍士的衣衫後,環顧四周後,發現雙兒和風際中都不在,還有徐天川和玄貞道人一些人也不在,她叫柳燕和魏少傾前來,去請小郡主、曾柔和阿珂。
曾柔、阿珂、小郡主聽到消息後,急匆匆的來到花廳,圍在蔚安安身邊,神情焦急的問道“這是怎回事?我聽……”
蔚安安說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你們三個先換上這些官兵的衣衫,等脫身後,我再跟你們解釋。”
三女見情勢緊急,急忙拿起官兵的衣服往身上套,建甯見她府中還有三個貌美如花的女子,心中大怒,走上前擰住了她的耳朵,斥道“想不到魏爵爺金屋藏嬌了三個美人兒,真是好本事啊!”
“疼……疼、疼,先放開,我錯了……”蔚安安疼的龇牙咧嘴,想要點她穴道,可顧忌她現在有孕,隻能先行認錯。
“放開她!”
“放了魏大哥……”
三女異口同聲的開口,衆群豪眼中皆是戲谑的神色,這魏香主哪裡都好,就是太過風流好色,如今這個檔口,竟後院起火,令人哭笑不得。
“等着出去,再跟你算賬!”建甯甩開了手,也知道此刻不能耽誤時間。
蔚安安揉揉發痛的耳朵,問起雙兒的下落,曾柔說的“雙兒妹子見你進宮那麼久還不回來,歸二俠夫婦入宮行刺,又沒有半點消息,好生放心不下,随同風大爺出去打探消息。”
沐劍屏說道“他二人吃過中飯就出去了,怎麼這個時候還不回來?”
蔚安安心中猜測的八九不離十,風際中告了密,不能讓自己葬身大炮之下,他知道雙兒伴我許久,情急之下,隻得先保住雙兒,看來現在雙兒無恙。
陳近南皺着眉頭說道“我見他二人許久未回,便派了徐天川、玄貞道人和幾名兄弟出去打探,不過現在也未回。事已至此,也不能耽誤了,錢兄弟咱們在這裡多做記号,待他們見到之後,立即離去。”
錢老本答應了,時勢緊迫,便抽出短刀,在兩名清兵的大腿上截了兩刀,割下了衣衫,用兩人傷口流出的鮮血,在各處門上寫下快逃兩個大血字,一連寫了不少,各個門柱,窗上皆能看到,各人也換衣完畢。
陳近南沉聲道“安安,都換好了,咱們怎麼離開?”
衆人紛紛望了過來,正當此時,柳燕走了進來,說道“公子,都安排好了。”
大家一齊瞧去,隻見廳院中站着府中的門房、馬夫、廚子、親兵、男女仆役,大家臉上皆是茫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老爺突然召集。
蔚安安問道“銀子都發了?”
柳燕點頭說道“都發了,比尋常多了五倍。”
蔚安安問道“馬匹呢?”
魏少頃從門外進來說道“公子,已從馬廄牽過來了。”
蔚安安微笑道“辛苦了。”走到廳外,将火炮要炮轟伯爵府的事情,告知了府中的下人們,衆人皆是臉色慘白,發出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