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屋中衆人都直直的瞧着她,蔚安安心提了起來,眼眸微眯,陳近南這是在逼自己做選擇,側目一瞧,歸鐘似困非困的撐着下巴,眼下能拖一時,就拖一時罷。
蔚安安笑道“我覺得衆位英雄和歸家前輩們,都言之有理,眼下天色已晚,再争論下去也無任何異議,倒不如先好好休息,明日在商議如何?府中有諸多空房,諸位若不嫌棄,還請今日在此歇腳。我看歸公子也甚是疲乏了,他的身子....也是需要好好休息。”
歸二娘原本想今日事今日了,可瞧着兒子疲憊的模樣,心中一軟,輕聲歎氣,沒有反駁。
衆群雄也紛紛點頭同意,良久陳近南微笑道“大家夥盡心盡力,着實也累了,倒不如聽安安的安排,先歇息一晚,明日咱們在商議如何?”
“也好。”
“那就聽魏香主安排。”
蔚安安招呼柳燕給衆位英雄安排客房,歸鐘打了個哈欠,有些睡意說道“吳三桂這人很好啊,你們幹嘛要殺他?他還送了我一張白老虎皮做袍子呢,你們可是沒見過罷?”說着翻開衣袍下襟,露出白虎皮來,甚是洋洋得意。
衆人臉色一變,原來這一家所謂的高手前輩,也受過吳三桂的好處。
歸二娘說道“小孩子家,别在這裡胡說八道。”雖然是訓斥一番,但神色毫無責怪之意。
蘇崗冷笑道“我說歸家前輩為何要急着刺殺鞑子皇帝,對吳三桂這大逆不道的漢--奸,一言一語間頗有留情。原來一件皮袍子,可是比咱們漢人的江山,重要的緊了。”
蔚安安捂嘴掩蓋笑意,對沐王府衆人的好感度蹭蹭上升。
歸氏夫婦縱橫江湖數十載,何從受過這等的諷刺,一時間臉色大變,是又怒又羞恨。
歸二娘大怒道“孩子,把皮袍子脫下來!”
歸鐘愕然道“幹什麼?”
一直沉默不語的歸辛樹,忽然一伸手,從兒子腰間拔出長劍,白光閃動,嗤嗤的聲響。
轉瞬之間,歸辛樹手中長劍的劍尖在兒子身前、身後、肩頭、手臂等身上要處掠過。
衆人大吃一驚,見他出手速度極快,還以為他将自己兒子殺死,紛紛從椅中跳起身來。
隻見歸鐘所穿那件皮袍已經列成十七八塊,落在身子周圍,全身一身絲綿短襖褲。
歸辛樹這數劍出手準極,割裂皮袍,絲綿襖褲卻沒破一分一毫。
衆群雄待看的清楚之時,盡皆喝彩,紛紛叫好。
歸鐘吓得呆了,自他印象之中,父親極少對他這般嚴厲,不由得連聲咳嗽,險些哭了出來,說道“爹....咳咳...咳...爹...你幹嘛啊...”
歸辛樹暗歎了口氣,一揮手,長劍精準入鞘,跟着将自己身上的棉袍解下,披在兒子的身上,說道“穿上了,别涼着。”
歸二娘拾起地上的白虎皮碎塊,投入燒得正旺的火爐中,登時火光大盛,一陣焦臭味從爐中傳出,白虎皮漸漸燒成了灰燼。
蔚安安望着火爐,說道“可惜...可惜了。”
柳燕走了進來,說道“諸位英雄,客房已經備好,請。”
衆群雄走出了東廳,前方有仆役帶領,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沒一會,人便都走光了,剩下陳近南負手而立,意味深長說道“安安,你不能一直腳踏兩隻船。”
蔚安安沉聲道“要是....我哪條船都不選呢?師父,會強人所難麼?”
“你...”陳近南眼中皆是冷光,良久長歎一聲,離開了東廳。
蔚安安回到側院,心思繁重,思來想去也沒想出怎麼通知康熙的法子,歸家三口難對付的緊,歸辛樹還好一些,他比較木讷,不怎麼吭聲,武功無人能比,歸鐘麼是個大白癡,倒是比較好哄騙。
最難辦的就是那個歸二娘,蠻橫不講理不說,而且心胸狹隘、飛揚跋扈,又睚眦必報,着實令人頭疼,這一家子還真是王八配綠豆,對上眼了。
“公子,諸位英雄都安頓好了。”柳燕見蔚安安低頭沉思,上前輕聲說道。
蔚安安回過神來,笑道“那便好...”她見阿珂屋中漆黑一片,問道“阿珂,睡了多久了?”
柳燕說道“從回來就一直....差不多三個時辰了。”
蔚安安看了看天色說道“柳燕姐,還得勞煩你去請個大夫來,給阿珂瞧瞧,否則我不放心。”
柳燕躬身道“是,公子。”
蔚安安急道“不管花多少錢,一定要把大夫請來,要請好的大夫。”
柳燕急匆匆的出府,蔚安安來到阿珂屋前,敲了敲門,輕聲叫道“阿珂?”
屋中一片寂靜,蔚安安輕推了下房門,竟然沒有闩門闩,房門緩緩打開,室内甚是昏暗。
“不要...不要碰我....”剛将屋内的火燭點亮,阿珂聲音響起,驚恐萬分。
蔚安安快步走到床邊,阿珂秀眉緊蹙,原本如白玉般的嬌美臉龐,在睡夢中更是蒼白沒有一點血色,一雙妙目緊閉,長長的睫毛因為驚恐不斷顫抖,雪白纖細的脖頸冒出了密汗。
“阿珂,别怕....都過去了...”蔚安安柔聲呼喚,握着她柔軟的手,很後悔當時沒殺了鄭克塽。
“滾...”阿珂忽然驚醒,猛的坐起身,大口喘着粗氣,看清自己所呆的地方,這才沉下心來,如同劫後餘生。
蔚安安輕聲道“阿珂,你做噩夢了?”
阿珂驚呼一聲,本能的朝身邊去拿兵刃,待看清來人,撲到她懷中,輕聲抽泣說道“我好害怕....那一幕總是會在眼前浮現....”
蔚安安輕拍她的後背,安慰道“有我在,那些都過去了,再也傷害不了你,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你從前總是讓我生氣,現在倒是會說好聽的哄我。”阿珂擦了擦眼淚,嗔怪了她幾句,但卻如同撒嬌一般,輕柔欲融,撩人心動。
火光之下,秀麗絕倫的臉龐帶着幾分委屈神色,眉宇間與陳圓圓有幾分相像,甚是嬌娈媚人。
蔚安安心口一熱,舔了舔嘴唇,像是如火烤般幹涸,急需一汪清泉解渴。
阿珂瞧她直愣愣的目光,身子發軟,調笑道“看癡了?呆子。”
“絕色美人兒,自然要好好欣賞。”蔚安安撫摸着她後背的曲線,開始有些不老實。
正當兩人調笑之時,柳燕在門口說道“公子,大夫請來了。”
阿珂一愣,說道“你請大夫幹什麼?”
蔚安安說道“你身子不舒服,讓大夫瞧瞧,若是沒事,我也放心。”
阿珂不以為然說道“我就是比較困倦,沒什麼事的。現在也沒有不舒服。”
蔚安安說道“來都來了,瞧瞧總不是什麼壞事。否則我心裡老是挂念着。”
除了娘之外,再無其他人這般關心自己了,阿珂嫣然一笑,心中暖暖的,隻覺得自己甚是幸運,遇此良人。
蔚安安說道“柳燕姐,把人帶進來罷。”
“是。大夫,請。”柳燕領着一老者進了屋内,來到床前。
那老者胡子花白,佝偻着身子,身背藥箱,下跪道“草民拜見大人。”
蔚安安急忙扶起他,說道“快起來,不必多禮。還請大夫給把脈,瞧瞧。”
那老者恭敬說道“那草民這就冒犯了。”他将藥箱放在桌上,取出脈診,墊在阿珂手腕之下。
他小心翼翼的搭上了阿珂的脈門,不過片刻,神色有些奇怪,又換了個手搭上脈門,捋着胡須。
蔚安安擔心問道“大夫,怎麼樣了?”
那老者這才收回手,将脈診收好,問道“請恕草民唐突,這位姑娘是大人的夫人麼?”
兩人皆是一愣,這跟瞧病有什麼幹系?
阿珂神色嬌羞,光滑晶瑩的臉上帶着歡喜和期待,擡眸瞧她,蔚安安心神震動,全身熱血如沸,笑道“那是當然,你說呢?夫人?”
“胡鬧...”阿珂嬌嗔微斥,一雙明眸說不出的治豔勾魂,止不住的笑意從唇邊漸漸蕩開。
那老者咳咳兩聲,說道“如此便是了。大人,這是喜脈啊,尊夫人已有身孕,恭喜大人。”為醫者,需注重病人聲譽,尤其是這絕色美貌的姑娘,若不是嫁為人婦,這喜脈他還真不知如何開口,不過令他不解的是,既然嫁人了,怎不梳婦人發髻,真是奇怪、奇怪。
蔚安安和阿珂如同五雷轟頂一般,直愣在原地,已聽不見其他聲音了。
“怎麼可能?這不可能的。”阿珂自顧自的說着,手掌不由自主的撫摸着肚子。
那老者說道“怎麼不可能?這喜脈這麼明顯,決然不會出錯的。而且這孩子已有月餘,需要注意身體,好好安胎....”
他絮絮叨叨的說着,蔚安安腦中、眼中白茫茫的一片,呆呆的站着,已經聽不清這老大夫再說些什麼了。
柳燕瞧着不對勁,急忙說道“劉大夫,我們大人需要跟他夫人好好談談,咱們在此不便打擾,走,去前廳,我去拿銀子給你。”
那老者繼續說道“那我開個安胎的方子,要照方子煎藥....”
“好、好。你把方子給我就成,咱們出去說。”柳燕催促着那老者出了房間,并将房門關好。
阿珂愕然說道“我隻跟你有....可你明明是....這不可能...不可能的。”
自從揚州之後,阿珂一直跟在身邊,孩子肯定是自己的。蔚安安踉跄後退一步,定了定神,這已經超出她的認知範圍了,女女之間怎麼可能....忽然她眼前一亮,依稀記得在五台山上之時,玲凡的那本醫書上記載是有女女生子的方子的,難道這真是自己的孩子。
“阿珂...是咱倆的孩子...這個孩子是...咱倆的。”蔚安安有些語無倫次,一時間大驚大喜讓她腦子轉不過彎來,稍稍平複了下自己的心情,歡喜道“我曾在一本古法醫書見過,上面就有女女生子的方子,确實無誤。”
阿珂也稍稍回神,見她歡喜的笑意,着實是不假,蹙眉說道“這....太過于天方夜譚了....”
蔚安安說道“初見時,我也同你一樣的想法,但确實如此,不過可惜具體方子兩張是殘頁,若是有詳細記載,再好不過了。”
阿珂撫摸着小腹,不敢相信的說道“我...要當娘了?我還沒準備好。”
蔚安安坐到她身邊,手掌小心翼翼的貼上了她的手背,能擁有自己的孩子,她心中驚詫不亞于阿珂,但随即滿腔的喜悅湧上心頭,如今孩子才上萬萬要緊的事,什麼天地會、康熙、沐王府全都抛之腦後,哪怕頃刻之間死去,她也此生無憾。
“你說我們這個樣子,有了孩子,會幸福麼?我有些害怕。”阿珂靠在她懷中,臉上浮現憐愛的神色,甚是動人。
蔚安安攬着她的肩頭,認真說道“肯定會的。任何人、任何事,絕不能影響到你和孩子。”
阿珂吃味道“恐怕你隻是為了孩子。”
蔚安安說道“怎麼可能?你和孩子同樣重要。”
阿珂眉開眼笑,輕推了她一下,嗔道“那你今晚不去陪你那些個美貌姑娘了?”
蔚安安暗歎一聲,自己用情不專,卻苦了這些好姑娘了,說道“珂兒,我對不起你,但我保證你同她們都是一樣....”
阿珂似笑非笑,見她如此緊張的解釋,空蕩蕩的心被填滿,微微湊近,環住她的脖頸,檀口輕啟,吻上了那雙薄唇。
即将為人父母,兩人又是憧憬又是惶恐,說起來都是孩子和将來,總是有說不完的話題,直至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