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蔚安安小心翼翼的起來,身旁的阿珂睡的很熟,粉雕玉琢的臉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蔚安安微笑了下,輕輕撫摸她的小腹,滿心的期待和緊張,不知道屬于自己的孩子出生以後會是什麼模樣。
忽然間她輕盈跳下床,走到門口,打開房門,門外的柳燕端着水盆一臉驚訝,沒想到公子的武功這般高深了。
柳燕開口道“公子....”
蔚安安做了個“噓”的手勢,放房門輕輕關閉,走到院中。
柳燕跟在身後說道“公子,該洗漱了。”
“多謝柳燕姐了,這個交給下面人去做就好。”蔚安安接過浸水的帕巾,在臉上擦拭過後,遞給柳燕。
柳燕說道“這都是屬下應該做的。公子,昨夜那老大夫說...”說着瞧了下蔚安安的臉色,欲言又止。
蔚安安笑道“他說什麼了?”
柳燕說道“老大夫說孩子雖已足月,但夫人身子較為虛弱,開了幾副安胎藥,需定時給夫人服用。”
蔚安安沉聲道“安胎藥勞煩你親自去煎,這件事情不許讓任何人知道。”
柳燕立刻應聲而去,逐漸的院中人聲響動,那些個英雄豪傑洗漱完畢,朝前廳走去,互相客套咋呼起來。
蔚安安派了兩個丫鬟服侍阿珂,這才放心的趕往前廳,吩咐下人準備早餐。
衆群雄用過早餐後,來到側廳之中,歸家三口這才姗姗來遲。
椅子還未坐熱,歸二娘便急斥道“這般拖延着實不成,何時才能辦成大事?到不如我們三人這就殺進宮去,将鞑子皇帝斃于掌下。”
柳大洪怒道“不成,我們沐王府絕不同意給吳三桂做這個便宜嫁衣!”
歸二娘也怒道“吳三桂到底也是漢人,咱們先推翻了鞑子才是大事!”
柳大洪回頭說道“總舵主,你德高望重,說句公道話,咱們是該怎麼辦?”
衆人瞧着陳近南,隻見他沉聲道“咱們以天下為重。若是此時殺了康熙,吳三桂身勢固然大振,但是台灣鄭王爺也可渡海西征,進兵閩浙一帶,直攻江蘇。如此東西夾擊,鞑子非垮不可。那時吳三桂倘若自己想做皇帝,以鄭王爺的兵力,再加上沐王府、天地會和各路英雄,也可制得住他。”
蔚安安低垂眼眸,原來他想鹬蚌相争漁翁得利,真是打的好算盤。
蘇崗冷冷說道“陳總舵主這話,是不是有些為台灣鄭王爺打算呢?”
陳近南凜然道“鄭王爺忠義之名,著于天下,蘇兄難道信不過麼?”
蘇崗說道“陳總舵主忠勇俠義,人人欽服。可是鄭王爺...”随即哼哼冷笑幾聲。
陳近南少有的動怒道“鄭王爺又如何了?還請蘇兄明示!”
蘇崗說道“鄭王爺暫且不說,他身邊那些個奸詐卑鄙的小人可也着實不少,就算是忠義名動天下,難保不會被那些奸詐小人所影響麼?”
蔚安安偷偷一樂,立即說道“蘇大哥這話說的不錯。那号稱一劍無血的馮錫範,還有鄭王爺的小兒子鄭克塽,都是好人。可惜啊,關大哥死的冤枉,沒死在敵人手中,卻死在了自己人手裡。”
提起關安基,青木堂衆人是又怒又哀,均是淚光婆娑,連連歎氣。
陳近南目光掃了過來,眼神複雜,卻又無法反駁,也是歎了口氣,臉上的怒氣消散不見。
歸二娘說道“趕走鞑子,那是一等一的大事,至于誰來做皇帝,咱們可也管不着,反清是一定要反的,複不複明,到不重要,反正大明崇祯皇帝,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陳近南和沐王府群雄向來是忠于朱明,一聽所言,臉上皆是變色。
說來說去,衆人又是争執不下,沐王府衆人聽得歸二娘如此言語,心中更是不滿。
蘇崗說道“行刺皇帝說的簡單,咱們又不是沒幹過,結果呢?就憑着三位前輩,雖說武功高深,但我看來...”說罷冷笑一聲,不作言語。
歸二娘冷笑道“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看來沐家也不過是膽小怕死之徒!”
蘇崗怒極,一拍桌子,怒道“你說甚麼!不要以為你武功高,我就怕了你!”
歸二娘嘲諷說道“怎麼?還想比試比試?随時奉陪!”
沐劍升說道“都是為了大事着想,也不必這般箭拔弩張。進宮行刺皇帝之事,我們也是幹過的。說來慚愧,我們沐王府死了好幾位兄弟。舍妹和一位方師妹,還有這位吳師叔以及兩個師弟,都失陷在宮中,差點遭遇不測,幸得魏香主仗義相救,那才脫險。并不是我們膽小怕死,這件事可當真不易成功。”
歸鐘來了興趣,說道“你這個小娃娃看不出來,還有這種本事?難怪捉迷藏那麼厲害。”
歸二娘一臉不信,瞧着蔚安安冷冷說道“就憑你也能救得他們脫險?”
蔚安安雙手一攤,不做解釋。
吳立身急忙說道“這位魏香主年紀雖小,可是仁義過人,機智聰明,兄弟的性命,可是全仗着他相救。”
歸二娘說道“沐王府辦不成的,未必姓歸的也一定辦不成。”
衆群雄多數人對歸家三口心生不滿,如此倨傲的口氣,更是引人厭煩。
柳大洪霍得站起身來,說道“歸氏夫婦神拳無敵,當然勝過我們小小沐王府百倍。還請這就啟駕動身,我們在這裡敬候佳音。”
天地會洪順堂弟兄本就一肚子怨氣,此時抓着機會,自然要出言諷刺,一名兄弟說道“魏香主,你還是一起進宮去的好,等到歸家三位大俠給鞑子的侍衛們拿住,你好設法相救!”
蔚安安樂道“歸家三位大俠武功何等的高深,江湖好手都近身不得,又怎會給侍衛們拿住?歸大俠神拳就能打死千八百的人,更何況其公子身手不凡,隻要輕輕咳嗽幾聲,他們自然就被吓破了膽,不用動手,便倒地身亡了。”
天地會和沐王府群豪有不少人都竊笑出聲。
歸鐘笑道“真的麼?有這麼有趣的事情。他們怕聽我的咳嗽麼?”說到高興之時,又是“咳...咳..咳”的咳嗽起來。
歸氏夫婦大怒,一人攙着兒子的一條胳膊,三人并肩向外。
陳近南着急說道“歸二俠,請息怒。兄弟倒有個計較。”
歸二娘素知陳近南足智多謀,轉身候他說下去。
陳近南說道“歸二俠賢夫婦武藝高強,當世無敵。但深入險地,畢竟敵衆我寡,咱們還是需商議一個萬全之策為是....”
歸二娘斥道“還以為陳總舵主有什麼高見,哼!”轉過身來,走向門廳。
蔚安安心中贊同,這恐怕是歸二娘唯一說過最不讨厭的話了,見他們三口要走,心中有些開心,直等他們離開後,進宮提醒康熙加強防護便是。
柳大洪和吳立身忽然快步搶過,攔在門口。
柳大洪說道“二位要相助吳三桂,我們沐王府萬萬不允!”
歸二娘說道“怎麼?想要動手?”
柳大洪說道“二位盡可先殺我師兄弟,再出此門,去幫吳三桂的忙。”
歸二娘橫眉冷豎道“誰說我們是幫吳三桂的忙?”
柳大洪說道“二位雖無相助吳賊之意,但此事若成了,吳賊聲勢大盛,再也制不了他!”
歸辛樹低聲道“讓開!”忽然踏上前一步,就要出門。
柳大洪張開雙手,攔在門前。歸辛樹左手前探,就要抓他胸口,柳大洪伸手格擋,隻聽得拍的一聲,雙掌相對,柳大洪身子晃了兩下,一張臉瞬間變得慘白。
歸辛樹說道“還不讓開!我隻使了五成力道!”
吳立身搖頭說道“你不妨使出十成力道,把我師兄弟都斃了!”
歸鐘叫道“十成就十成!”他兩手一縮一伸,吳立身伸臂相格,歸鐘雙手一縮,吳立身便擋了個空,歸鐘哈哈大笑“不中用,你老了!”說話之間,雙手快如閃電,穿過他雙臂的縫隙之間,擒住了他胸口要穴。
陳近南搶上前,勸道“大家都是好朋友,不可動武!”說着不住的咳嗽起來,之前受歸二娘兩掌過重,氣息還未調順,激動之時便上下翻湧,疼痛難當。
歸鐘哈哈大笑“你怎麼跟我一樣,也是不停的咳嗽。”
在場衆人面上皆是怒意,在總舵主面前卻不好發作,紛紛起身,廳中頓時箭拔弩張。
歸二娘見狀,心中本就慚愧,又想:若是自己人先幹了起來,沐家多半會去向鞑子報訊,這件事也着實難辦。于是說道“孩兒,放手!”
歸鐘說道“我不放!他們對娘和爹不尊敬,就該死!”
衆人眼中已冒火星,恨不能掐死這個大白癡。
歸辛樹見情況不好,眼下大事重要,當即沉聲道“鐘兒,放了!”
歸鐘怕父親發怒,不滿的嘟着嘴,松開手,放開吳立身胸口的穴道,吳立身胸口酸痛難當,内息不暢,不住搖頭。
蔚安安不願摻和這場鬧劇,心中惦記阿珂的身子,當即說道“大家先休息,休息罷。再讨論也不遲,我去看看,給大夥準備午飯。”
衆群雄紛紛拱手道“有勞魏香主了。”
看着蔚安安出廳的身影,陳近南看了看歸家三口,又瞧着沐王府衆人憤恨的神色,當即說道“大夥兒都先消消氣。歸大俠夫婦,請移步主廳,咱們商議個好法子出來。”
歸家三口也知自己再呆下去,恐怕會與衆群雄動手,哼了一聲,朝主廳走去。
陳近南沖衆群雄說道“衆位兄弟們,在下前去與歸大俠夫婦勸解一下,你們在此稍後。”
衆群雄紛紛說道“勞煩總舵主!”衆人也不願與歸家三口面對面呆在一間屋中,巴不得他們離開。
陳近南來到主廳,看到歸鐘坐在椅上百般無聊,歸辛樹則是沉默不語,歸二娘怒氣沖沖在廳中來回踱步。
陳近南神色複雜,走進廳中拱手說道“剛剛衆位朋友也是心急了些,二位大俠莫要見怪。”
歸辛樹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歸二娘哼道“陳總舵主是來當說客的麼?鞑子皇帝,我們是殺定了,莫要再勸了。”
陳近南微微一笑道“二位大俠義膽忠肝,在下着實佩服,若要行刺鞑子皇帝,自然是好,隻需不讓沐王府的朋友們知曉便是。”
歸二娘眼前一亮,喜道“怎麼?總舵主是同意我們行刺鞑子皇帝?”
歸辛樹也側目瞧了過來。
陳近南說道“眼下行刺鞑子皇帝百利而無一害,就是衆多朋友們與吳三桂有仇,倒也不想見他得勢,但有鄭王爺一旁壓制,吳三桂也翻不起什麼大浪來。咱們悄悄行動,不讓沐王府的朋友們知道就是了。”
歸二娘喜道“不錯,不錯。總舵主為何剛剛在廳上不言明呢?”
陳近南說道“大家都是朋友,說出來便會傷了和氣。”
歸二娘想想也有道理,問道“那我們這就悄悄離開,前往皇宮。”
陳近南眼中閃過亮光,說道“莫急...”眼看歸二娘又要發怒,便說道“二位大俠,皇宮那麼大,屋子沒有一萬,也有五千多間,你們如何知道鞑子皇帝在哪?又如何能準确的找到地方殺了他?”
歸二娘一怔,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歸辛樹問道“總舵主可是知道?”
陳近南微微一笑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徒弟知道。”
歸辛樹問道“你徒弟又能老老實實的告訴我們麼?”
陳近南說道“二位武功高深,我這徒兒雖有些天賦,卻決然不是二位的對手,若是待她獨自一人之時,逼她說出皇宮之中的地圖,寫在紙上,便能找到鞑子皇帝的去處了。”
歸氏夫婦有些愕然,不明白陳近南為何要這樣做,他們不是師徒麼?還需要逼迫作甚麼?
歸辛樹疑惑問道“為何總舵主不親自讓他說出皇帝地圖?讓我們去逼問呢?”
陳近南說道“沐王府衆朋友們本就不願行刺吳三桂,且我這徒兒對沐王府衆朋友有恩,我若出面讓她說出地圖,沐王府衆家兄弟定會出面勸說,恐會壞了驅除鞑子的大事。咱們江湖上的兄弟好不容易團結一齊,若是因為此事,心生嫌隙,恐怕...恐怕...”
歸二娘說道“總舵主是怕沐王府的人會告密?”
陳近南歎了口氣“沐王府衆位朋友與吳三桂仇深似海,隻顧眼前,不顧将來,若是失了機會,咱們的大事也就遙遙無期。”
歸氏夫婦聽着,正如自己心中所想,不住的點頭。
陳近南說道“二位大俠趁他一人時,讓他進了書房,畫了地圖給二位。我在側廳拖住沐王府的衆位朋友,這樣做雖說上不了什麼台面,但總歸是為了大事,倒也沒什麼了。還請二位大俠詢問之時,不要說是在下出的主意,否則情況不穩,沐公子怕是會帶領屬下....”
歸二娘手一揮說道“總舵主,不用多說,我們夫妻明白。你深明大義,從中調和,着實是受委屈了。我們心中自然感激、欽佩。”
歸辛樹說道“嗯,咱們這就去找那小娃娃,還請總舵主回到側廳拖住他們。”
陳近南拱手道“好,二位大俠此去皇宮,兇險萬分,要多加小心啊。”随即轉身,低垂眼眸,暗歎口氣,心道:為了鄭王爺的大業,安安...别怪為師。
蔚安安來到阿珂房間,輕推開房門,坐在床邊叫道“阿珂....”
阿珂朦朦胧胧的醒來,輕喃道“你怎麼那麼早?”順勢摟住她的腰,将臉埋在衣服中,充滿睡意。
蔚安安摸着她柔滑的發絲,笑道“還早?這都快中午了。你身子有些虛,我讓人煎了安胎藥,一會你喝了。”
“我不想...喝藥...”阿珂擡起頭,臉龐羞紅,雖然有孕,卻還是不适應要當娘了。
蔚安安摟住她柔軟的身子,柔聲說道“對你身體好,也對孩子好,還是喝了吧。我讓人多給你準備點糖果,你不是愛吃甜的麼?”
阿珂扭過頭去,哼道“你現在眼中就隻有孩子,沒有孩子怕是不會對我這樣好了。”說着覺得有些委屈,眼圈還漸漸的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