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在檐角織成珠簾,景桓的玄色錦靴碾過滿地碎光。符貞正在燈下補一領舊披風,銀剪忽被他的刀鞘挑起,寒光映出彼此糾纏的眉眼。
"薛家那老鳏夫上月續弦了。"景桓将染霜的柿葉擱在繡筐裡,"娶的是戶部侍郎的庶女,妝奁足足擡了三十裡。"他指尖撫過披風裂口處的雙鯉紋,"你猜許家給你備的嫁妝,可夠鋪滿朱雀大街?"
符貞的銀針在燭火上淬了淬:"将軍若想聽戲,西市的傀儡班唱得更動情些。"
景桓低笑,解下大氅裹住她單薄肩頭:"許承茉臨終前都在記恨你,哪怕沒出這事,她對你也并非全心全意。"他自袖中抽出泛黃的冊頁,朱砂劃痕如血淚斑斑,"你可知她替你挑的徐家公子,在洛都養了三房外室?"
窗外驚雷劈開夜色,符貞望着他眸中跳動的燭火:"承蒙将軍挂懷,符貞如今不過是孤魂野鬼。"
"孤魂野鬼可住不得尹榷的溫泉别院。"景桓的扳指叩在青玉鎮紙上,奏出詭異的更漏聲,"許家連你的衣冠冢都選在最偏的角落,倒是本将..."他突然俯身,龍涎香混着鐵鏽氣鑽入她鼻尖,"在祠堂供了盞長明燈。"
符貞的繡繃落地,金線纏上景桓的戰靴。他碾着絲線逼近,将她困在博古架前:"貞兒可知,薛家送來的退婚書蓋的是許氏族印?"沉香木格裡的前朝瓷瓶挨個輕顫,"你那位好表哥,連你娘的親筆信都未曾拆封。"
雨勢漸狂,淹沒了她指尖攥碎柿葉的輕響。景桓的唇擦過她耳畔未愈的咬痕:"這世間最鋒利的箭,從來不是弓弦給的。"他摘下她發間荊钗,在掌心刻下道血痕,"是搭箭的人,早算準了雀鳥要往哪處逃。"
符貞忽地笑出聲,眼底映着暴雨中飄搖的燈籠:"将軍這籠子編得精巧,可惜..."她扯斷頸間紅繩,魚形玉墜墜入香爐,"符貞甯做檐下雀,不承金籠恩。"
景桓撫掌大笑,震得梁間積灰簌簌而落。他拾起玉墜吹散香灰,将滾燙的銀鍊纏上她手腕:"本将就愛你這點癡氣。"窗外閃電劈亮他眉間溝壑,"明日随我去獵場,讓你瞧瞧真正的金絲雀,是怎麼啄開鐵籠的。"
秋陽将獵場白桦林染成金箔色時,符貞的素錦披風已沾滿草屑。景桓的玄色騎裝掠過她馬側,箭矢破空的尖嘯驚起整片寒鴉。白狐應聲倒地,頸間銀鈴與符貞腕間金鈴同聲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