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将車簾上的湘繡鴛鴦洇成青灰色時,尹榷的玄色馬車橫在了官道中央。符貞攥緊母親縫的艾草香囊,聽見車外響起金鐵相擊的脆響——那是尹家親衛的刀鞘撞在許府車轅上的聲音。
"姑娘受驚了。"尹榷的聲音隔着車簾傳來,比景桓少三分戾氣,多七分疏離。他指尖挑開半幅簾子,露出的月白箭袖上繡着銀線流雲紋,"大将軍吩咐,送您去個清淨地養傷。"
符貞的指甲掐進掌心舊痂:"我要回荊州。"
"荊州近日多雨。"尹榷将鎏金手爐遞進車廂,爐身錾刻的螭紋缺了隻眼睛,"姑娘的咳疾,還是洛都的幹爽氣候更相宜。"他說話時望着道旁新綻的白玉蘭,仿佛在談論再尋常不過的花期。
尹府别院的門環是雙魚銜珠的樣式,符貞的荊钗不慎勾住魚須。引路婢女輕笑:"姑娘仔細,這銅魚是尹大人親手打的。"她腕間銀镯刻着細密雲紋,行走時卻悄然無聲。
廂房内的沉香與别處不同,摻着極淡的苦杏味。符貞撫過拔步床的雕花圍欄,在"漁舟唱晚"的紋樣間摸到道新鮮刻痕——正是景桓書房那幅《秋獵圖》裡的箭矢走向。
"這是大将軍特意尋的安神香。"尹榷立在屏風外,影子被燭火拉得老長。他身後跟着個眉眼溫順的醫女,捧着的藥盞冒着詭異青煙,"姑娘睡前飲了,保管一夜無夢。"
“尹大人請回。”
尹榷忽地又扯開她腕間紗布,藥膏混着龍涎香抹在痂上:"大将軍前日獵得白狐,毛色極襯姑娘。"他指尖在傷處打圈,力道重得像是要碾碎骨頭,"特意吩咐硝好了送來。"
符貞的銀簪抵在妝台邊緣:"尹大人可知狐皮最忌血氣?"
"無妨。"尹榷抽走銀簪,順手替她绾了個驚鴻髻,"大将軍說,姑娘染血的帕子他都收在玉匣裡。"
伽羅香在青銅獸爐中盤桓成蛇,符貞盯着煙迹在梁木上勾出的詭影。尹榷新點的香與别院不同,摻了龍腦的銳氣,刺得她舊傷隐隐發燙。門外鐵靴聲漸近時,她将銀簪抵在袖中,冰涼簪尖刺破腕上新痂——這痛楚能讓她在景桓面前挺直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