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她沒有反對,因為布朗甯先生似乎鐵了心要滿足達西先生的一切願望。
想到自己或許正是他的意中人,一種奇異的感覺流經她的身體,但那個男孩是誰呢?
他那頑童般的面容似曾相識。也許他是達西的某個遠房親戚,又或者沒那麼遠,卻是個私生子。
她一時嫉妒得咬住嘴唇,但轉念一想,以達西先生的自尊,絕不會讓自己的私生子在店裡工作。
她還記得,當達西先生意識到她在店裡做事時,臉上露出的驚駭神情。
她急忙去拿她的帽子和手套,迫不及待地想找機會與他聊聊,弄清他來梅裡頓的目的,以及這是否會實現她最珍視的夢想。
然而,達西似乎并不想在他們穿過梅裡頓時多說什麼。
伊麗莎白察覺到有好奇的目光在追随着他們。
走到鎮郊時,她再也無法忍受這沉默與不确定了,開口道:"達西先生,好久沒見您來赫特福德郡了。我不知道您和這裡還有聯系。"
"有些聯系。"
她莫名地語塞。
他如此簡短的回答,是出于不滿,還是他自己也心懷忐忑?“我希望達西小姐一切安好。” 她試探着說道。
"她很好。你呢?重返梅裡頓,你快樂嗎?想必你又能享受着在鄉間散步的時光了吧。"
“那确實是我的樂趣之一。”
她不需要跟他講住在菲利浦斯姨媽家那擁擠的屋子裡有多艱難,況且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畢竟現在他就在自己身邊。
于是,她狡黠一笑:“簡跟我說有人投資了她丈夫的店鋪,但我沒想到那個人是你。我之前都不知道您對做生意這麼感興趣呢。”
“這沒什麼。我隻是覺得,要是你姐姐的日子能過得更舒坦些,你也就能少操些心。本來我也不想讓你知道我參與其中。”
從他那窘迫的神情中,她确信他甯願她沒發現這個秘密。
"謝謝你。"
"不用謝我。我這麼做隻是為了讓自己心安。"
她決定不再争辯,因為他似乎鐵了心不願居功。于是調侃道:"那您可真是自私啊,先生。難道我就注定永遠都不能向您道謝嗎?"
他笑了:"班内特小姐,您可太擅長曲解我的話了。"
他的笑聲令她心情愉悅了起來,可他似乎并不想再說些什麼。
她真希望自己有理由能跟他再聊些什麼,可等待是女人的本分,盡管這與她活潑的性子極不相符。
她擺弄着帽子上的緞帶,擡眼發現,他正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那眼神讓她心裡暖暖的、酥酥的。
她竭力克制着想要靠近他的沖動。轉而把目光投向路邊田野裡正在吃草的羊群。
這會兒她能說些什麼呢?
"那個男孩——是您的親戚嗎?"她盡量不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刻意,結果反而顯得生硬,而這正是她想極力避免的。
他聞言抿緊了嘴唇,正色道:"不是。他曾經幫過我,我在還人情。"
她為問了這個問題而感到尴尬,因為他顯然不願多談。
"不知道為什麼,他讓我覺得有點眼熟,不過大概是很多男孩都長這樣吧。"
他嘴角微揚,帶着幾分可愛:"我第一次見到查理是在格雷斯教堂街。難怪你覺得眼熟。"
"格雷斯教堂街?"她驚呼。
"是的。他的一個朋友是你舅舅家廚師的兒子。"
那封出現在她房間的信,以及達西對她行蹤不同尋常的了解——"原來他是你的眼線。"
“他是個很有進取心的小夥子。”
“這麼說,他會向您彙報我在梅裡頓的情況咯?” 她打趣地看了他一眼。
達西猶豫了一下,接着找補道:“他不會寫字。”
“您可沒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先生。”
他對她的關心令她心頭一顫,但想到達西會知曉她的卑微營生,令她頓時從天堂墜落到地獄。
"我不需要别人監視,先生,"她尖酸地說道。
他挺直身子,臉頰泛紅,又恢複了那副高傲的表情:"我沒想到你會在店裡做事,隻是想着讓他待在離你近點的地方,偶爾能看到你就好。他不會窺探你的隐私。我隻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而不是打探你的私事。"
見她一臉懷疑,他歎了口氣,整了整帽子:"伊麗莎……班内特小姐,你能否設身處地為我想想?若你關心的人正面臨着…… 種種挑戰。你是願意整日憂心她的情況,還是想辦法确認她是否需要幫助?"
伊麗莎白屏住了呼吸。
“我沒有立場接受你的幫助。”
“這可以改變。” 他似乎是在對頭頂的樹葉說話。
盡管她心跳得厲害,可她還是得鼓起勇氣開口:
“真的會改變嗎?我無法想象,您的家人和朋友會贊成這樣的結合,即便是在我的家族蒙羞之前。而現在這更是天方夜譚。您怎麼能接受這樣的關系呢?我妹妹的醜事讓我連與令妹交談都不配,更遑論攀親了。"
她不知道達西先生會作何反應,但肯定不是達西先生僵在原地,雙眼緊閉,神情痛苦得讓她忍不住想安慰他。
他開口時,聲音沙啞:“求你别這麼說。你的家人和我的家人一樣值得尊重。”
她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臂,為自己的大膽舉動感到驚訝,但此刻,她隻是想讓他不那麼難過:“您這話不對。我很感激您想照顧我的感受,但我能面對現實。”
第二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