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時間是最煎熬的,謝青山高熱不退,甚至開始說胡話。謝媛當機立斷,咬牙同意先前提出替他剔除腐肉的方案。
孫邛捅得那一刀靠近心脈,謝青山原本就沒怎麼休養好,這次又強行現身再添新傷,拆開裹傷布,血淋淋的血肉粘着在上面,腥臭的味道撲面而來。
謝媛握了握拳,一眨不眨地盯着刀具在他爹身上切割。
時間一息又一瞬的過去,比她第一次躲在山坳裡埋伏偷襲蠻兵還要煎熬。
烈酒噴灑的瞬間,一道悶哼聲響起。
謝媛不自覺地上前一步,問道:“大夫,怎麼樣?”
“幸不辱命,”主刀的大夫淨了手,一邊擦拭額頭的汗水,一邊道,“剩下的,老夫也沒什麼把握,隻能靠這位軍爺自己了。”
子時已過半,謝媛就跪在謝青山床榻旁,握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地訴說着從前的事情。
“爹爹,你答應娘的,要送我出嫁的,我還沒有成親,你若食言了,那我就娶一個女子回來,氣得你棺材闆抖蓋不住!
“還有大哥,大哥也來北境了,你不是一直抱怨幾年見不着他一面,覺得心裡虧待他嗎?他現在來了,你若不去見見他,他會生氣的!大哥生氣起來,我也哄不好的!
“明天,明天就是娘親的祭日了,你每年都會去給她點一盞長明燈的,還會陪她喝酒聊天的。娘親明天要是等不到你,她也會生氣的!她若是生氣了,下輩子與别的男子成親了……”
謝媛低垂眼睑,沒有發現她提到她娘要嫁給别人時,躺在床上氣息微弱的人,手指動了動。
她壓低聲音,繼續刺激:“爹爹,娘親若是知道你與鐵嶺……”
“再這麼刺激下去,人是醒了,但氣血逆流,也廢了。”
一道不太贊同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謝媛回頭,便看見一名陌生的男子。
在他身後不遠,佑安扶着捂唇咳嗽的懷王慢慢走過來。
“玉弧将軍,這位是醫仙的弟子鳳無憂,江湖人稱無憂公子。”
懷王說完,又指了指謝媛,朝鳳無憂道:“無憂公子見諒,玉弧将軍至情至性,也是關心則亂。”
“是啊,無憂公子,先治病救人要緊。”佑安也跟着催促了句,趕緊看完他家王爺好回去休息。
謝媛默默起身,朝無憂公子行了個江湖禮,無憂挑了挑眉,上下掃了謝媛幾眼,随後若有所思地颔首,算作回應。
“處理地還算幾時,也不算蠢笨,知道剔除腐肉,看來青州也并非全是庸醫。”
江湖人大多性格古怪,謝媛早已見怪不怪,懷王也對鳳無憂的性格早有耳聞,唯獨聞訊匆匆而開的青州大夫們臉色不太好。
但礙于懷王在場,又不好發作,隻能伸長脖子想看看他到底有什麼本事。
“我這個人喜靜,也不喜歡被圍觀。諸位,請。”
鳳無憂反客為主,下了逐客令,謝媛轉身擦過時腳步一頓,用隻有他們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開口道:“無憂公子,據我所知,鳳儀并未收徒。”
“既然你自稱是她的弟子,就拿出你的本事來。”
餘下未盡之言,謝媛沒說,鳳無憂自然也明白其中之意。他神情冷了下來,面不改色地做了個“請“的姿勢,意味深長地開口。
“謝将軍,天下之廣,江湖之大,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所有人退至院外後,無憂公子才輕聲開口道:“這就是你千裡迢迢将我逮回來的原因?”
無人回答,他也不在意,一邊診脈一邊道:“她知道我不是鳳儀的弟子。”
“一飯之恩是恩,一日之徒也是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