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媛一劍斬斷紅纓槍頭,漫不經心地擦拭劍刃,雖語氣沒有什麼變化,但衆将卻内心惶惶。
他們怎麼都忘了,眼前這位年輕的主帥,可是從小在軍營裡摸爬滾打,十歲就能馬前殺敵的存在。
一路從小兵爬到少年将軍,永遠沖殺在最前線,幾乎百戰百勝,那些欺她年幼的将士都被她訓得服服帖帖的。
她是大晉第一位女将軍,是南蠻大軍聞之色變的玉面閻羅,是皇上親封的玉弧将軍,亦是如今接管北境的主帥。
她可執槍斬敵寇,亦可揮劍斷叛首。
謝媛一腳踩在斷了的紅纓槍頭上,看向衆人,神色不容置疑。
“如有二心者,當如此槍。”
她擡腳輕輕踢了踢,衆将便看見那棱角分明的紅纓槍頭皺巴巴地貼在地上,裂痕無數。
衆人頓時心中一凜,紛紛拱手抱拳,低頭齊呼。
“末将不敢!”
謝媛颔首,繼續與衆将部署商讨出兵細節,處理了一部分緊急軍務,草草用了晚膳後,她叫住錢參将與林副參将。
“二位随我一同拜訪趙參将。”
待三人離開趙隼府中回到軍營,已是掌燈時分。
謝媛對二人擺手道:“二位先去休息休息,兩個時辰後後點兵出發。”
“主帥,告辭。”
兩人拱手抱拳,大步離開後,謝媛有些睡不着,她站在哨崗台上,夜風吹打在臉上,帶着一絲寒意與久違的塵土氣息,讓她更清醒了些。
玉京的繁華,吳郡的喧鬧,終究都不是她的歸宿。
她的目光落在軍營裡起起落落的火把上,透過昏黃的亮光追逐到與南蠻厮殺的戰場,兵戈鐵馬,血肉橫飛,腳下的黃沙一寸寸被染紅。
她說過,要還北境一個安甯!
五更天未明,崎岖的山林裡甲胄摩擦聲不斷,驚得叽叽喳喳的鳥群振翅撲棱,飛向高空。
謝媛打了個手勢,朝林副将點了點頭,他們兵分兩路,抄近道從不同的方向繞到鳴風谷敵營側方。
這支南蠻軍難纏得緊,一改之前正面強攻的作戰方式,每天就派幾個野蠻子軍前叫罵,謝文淵最開始還能忍,堅守不出。
但這群鼈孫兒以為他們怕了,不僅罵得越來越難聽,還各種挑釁,三天兩頭的不是派人行刺偷襲就是想燒糧草。
“格老子的,這群老雜毛全他娘的慫狗,成天天不亮就開始叫喚,真刀實槍的開打轉身就跑!這都快一個月了,他們不累老子都嫌膩了!”
鳴風谷駐軍營帳裡,一名滿臉虬須的将領拍了拍腰間的長刀,瞪大銅眼咬牙切齒,恨不得立馬拔刀殺出去。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歎了口氣道:“老郭你再忍忍,據探子來報,今年這群蠻子的牧地鬧了蟲災,他們的糧草快斷了。不戰而屈人之兵,此乃上策。”
“畢竟主帥生死未蔔,朝廷的旨意又還沒下來,謝玉弧也沒了消息,城裡也被趙隼把控着,我們不能兵行險招。”
此話一出,整個營帳裡的将士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原本齊心不催的北境軍,在定北侯失蹤後,迅速割裂瓦解,速度之快,謝文淵都沒能來得及反應。
他看了眼天色,問道:“今日斥候可有來報?”
話音剛落,帳外便響起一道聲音。
“報——”
探子來報:“南蠻主力軍突然朝南急行軍兩日,強渡赤水河,正在攻占臯蘭城。臯蘭城守求……”
斥候話未說完,整個人便“撲通”倒在地上,謝文淵幾人連忙上前查看。
“快,傳軍醫,還有口氣!”
最先開口的那名絡腮胡子将領一把拉開帳連扯着嗓子大喊起來,随後看向謝文淵,拔出腰間的長刀。
“媽了個巴子,狗日的賊毛龜蠻,老子要殺他個片甲不留!”
郭副将頭也不回的沖出了軍帳,跨馬提刀,領着百餘人殺向敵營。
“格老子的,給我殺!殺一個賞銀五十,殺十個軍功加一等!将士們,殺啊!”
在哨卡前叫陣的南蠻将領,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一柄大刀便朝他迎頭砍了過來,“骨碌”一聲人頭落地,被長刀挑起挂在馬背上,在空中劃出一道血色弧線,馬蹄聲答答,踏着沙塵繼續沖殺。
“謝參将,我去将老郭拉回來!他太莽撞了!”
急匆匆跟着郭副将出來卻沒趕上的幾名将領,紛紛看向謝文淵,謝文淵看着不遠處揚起的滾滾黃沙,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不用!龜縮了這麼久,是時候動動了!”
幾人不可思議地看向謝文淵,謝文淵擡手繼續道:“我知道你們想說什麼,鳴風谷是至關重要,但若南邊失守,南蠻揮兵直上,京城危矣。”
“若國之不存,我等困守此地又有何意義?”
此言一出,衆将皆沉默。
“願随将軍馬革裹屍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