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那裡,腦子裡閃過許多雜亂的畫面,一幀接一幀。
突然她聽到溫斯年在小聲喊她。
或許是已經處于半夢半醒的狀态讓她下意識沒有選擇應答,也或許是她從對方小心翼翼的語氣中判斷他并不希望自己此刻醒着,總之,鐘毓仍舊安靜躺着,像是真的睡着了。
黑暗裡,那小聲的呼喊沉默了。
一陣窸窸窣窣後,她突然感覺到指尖傳來溫熱,緊接着,她的手掌被完全地包裹住了。
緊密的,完全的,堅定而鄭重的。
他們在一張床上十指緊扣。
*
再睜開眼睛時,已經是早上六點半了。
鐘毓又躺了一會兒,才漸漸意識回籠,意識到自己和溫斯年正抱在一起,很親密的姿勢,彼此相擁,他的手攬在她的後背,她的手搭在他的腰間。
溫斯年還在睡,鐘毓輕輕拿開他的手,穿上拖鞋走出卧室,右手背貼了貼微熱的臉頰。
怎麼莫名其妙就睡成那個樣子了呢?
她洗漱好後下了樓,卻看到溫斯年穿着睡衣正将烤好的吐司往盤子裡放:“你什麼時候起來的?”
“剛剛。”溫斯年将熱牛奶和煎蛋也放到盤子裡,“今天的早飯簡單了些,你先吃,我去洗漱,一會兒送你去學校。”
鐘毓下意識地拒絕:“不用,我打車是一樣的——”
溫斯年路過她身邊時,歎着氣,親昵地伸出手捏了下她的耳垂:“怎麼老拒絕我啊,那我求求你讓我送你去學校好不好。”
鐘毓抿住唇,撇開眼神:“你哪裡有求人的樣子。”
溫斯年沒想到鐘毓微微紅了臉卻說出這麼一句話,失笑着屈了一條腿就要下跪,被大驚失色的鐘毓趕緊攔住:“你幹嘛,我開玩笑的。”
溫斯年裝聽不懂:“求你啊。”
他依舊是一副要跪下的姿态,鐘毓慌張地要扶他起來,為了能把這人扶起來用了全身的力氣,幾乎是滿懷的擁抱,溫斯年心機頗深地裝殘廢,被抱了好一會兒才在鐘毓的求饒裡站起來身來,心滿意足道:“好,等我送你。”
鐘毓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自己吃飯不過十二三分鐘的時間,溫斯年居然成功完成了洗漱,抓發型,換衣服一系列動作,甚至還搭了胸針,光鮮亮麗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出現在巴黎時裝周的走秀紅毯上。
鐘毓低頭看下自己标準的打工人穿搭,黑色外套,黑色牛仔褲,小白鞋,黑色的背包。
……
突然就不想跟溫斯年一起出門了。
鐘毓看着他,為難道:“我給你跪下吧,你别送我去了。”
溫斯年大驚失色:“為什麼?不行!人民教師怎麼能失信于人民!”
于是最後還是坐了他的車去十二中。
鐘毓要下車時,溫斯年吻了下她的唇角,用他那張閃閃發光的臉,笑着低聲說:“我在家裡等你下班。”
鐘毓踏進十二中的腳步都是虛浮的。
上午有八班的課,鐘毓如常地上完課回到辦公室,準備批作業時,路頌突然來了辦公室找她。
“路頌,你怎麼現在來了?你們班的課是下午啊,”鐘毓有些驚訝地低頭翻手機消息,“也沒有誰說要和我換課。”
路頌搖了搖頭,聲音有些低:“不是,老師,是我找您有事,我想跟老師道歉。”
“怎麼了?”鐘毓半開玩笑,“周末語文作業沒寫嗎?”
“不是,我寫了,”路頌欲言又止,半晌才鼓足勇氣道,“是……新聞的事,對不起,如果不是因為我,老師就不會被連累了。”
鐘毓笑了下。
她放下手裡正批的作業,看着路頌的眼睛:“那不是你的錯,也不該你道歉,你一樣是受害者。”
“好啦,”鐘毓将七班批好的作業遞給他,“小孩子就好好上學,好好生活,不要想東想西,去承擔不屬于你的責任,更何況那個誤會已經解開了,沒什麼的。”
她本來想再說點什麼,想了想又放棄了,隻讓他回班去了。
路頌抱着作業向外走,走出辦公室時卻和王主任撞了正着,王主任看了他半晌,才略過去,向辦公室内喊:“鐘老師,到級部辦公室來一趟。”
王主任似乎很忙,鐘毓走進級部辦公室時,他正在打電話:“這樣好嗎?啊……行,行,我知道了,好的好的,我肯定落實了。”
鐘毓靜靜地等着,看到王主任有些愁眉不展,他半晌才突然想起來要和鐘毓談話,先是有些焦慮地抓了把本就不多的頭發,歎了口氣,才開口:“鐘老師,你一直都是位非常優秀的教師,各方面都非常優秀,我也一直很看好你,說真的,學校本來今年打算要給你升職稱的,同屆入職的教師裡,你是第一個。”
鐘毓不為所動,甚至心裡一沉。
這些話都是鋪墊,她在等王主任說出那個轉折的但是。
果然,王主任在喝了幾次水,抓了幾次頭發後,終于有些艱難地開口:“昨天的新聞,校長們都看到了,雖然是烏龍,我也知道你是關心學生,都是網上的人亂說,但是,這些流言學校不能不管,起碼要有個态度,給社會和家長交代,希望你理解。”
“學校決定将你調去高一年級,帶十三班和十四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