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淑琴臉上的表情僵住了,她扯出來一個略顯尴尬的笑:“别說氣話,你怎麼能辭職呢?”
“不是氣話,”鐘毓平靜道,“我本來也不想做這份工作。”
齊淑琴急了:“好端端的,明明在說你這新聞的事情,怎麼就扯到不想當老師的事情上了?你不想做這份工作想去做什麼?當老師多好啊,又輕松又受人尊敬,還有寒暑假,多少人羨慕你羨慕不來的,别說傻話。”
鐘富扯着嗓子在遠處外發脾氣:“随便她,愛怎麼辦怎麼辦,父母好心給職場的建議她當耳旁風,那我們還操這個心幹什麼?辭呗!我提前告訴你,随便去辭,辭完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你。”
齊淑琴轉頭制止了他的話:“你少說兩句吧!”
電話那邊響起了腳步聲,四周重新變得安靜下來,齊淑琴大約是拿着電話進了房間,聲音再次放得柔和:“小毓啊,你爸他也不是那個意思,他就是一時着急,你也是,幹嘛說這種辭職的話來吓爸媽。”
鐘毓沒有說話。
“聽媽媽的,你不想跟領導說就算了,好好上班,乖乖的,也别跟學生在公共場合裡太親近了,俗話說瓜田李下,這些東西咱能避免就盡量避免——”
“媽,你沒有别的想和我說的嗎?”鐘毓輕聲問。
齊淑琴一愣:“别的?什麼啊?”
比如問一句,你還好嗎?
“算了,”鐘毓最終還是放棄了,“我知道了,謝謝媽,早點睡吧。”
她在接起電話後的第二句就走出了卧室,此刻站在走廊裡,鐘毓深深呼了一口氣。
忘記吧,也不算意料之外。
她站在原地跳了跳,好像這樣就能讓壞心情掉下去。做完這一切後,鐘毓感覺自己真的輕松了一些。
鐘毓回到房間時,溫斯年正老實巴交地坐在卧室沙發上看書,他戴了副金絲框眼鏡,剛洗過的頭發柔順地垂下來。身旁的台燈光打在他身上,将他的側臉烘得柔和,睫毛上都閃爍着金色的光,輕輕一眨,像偶像劇裡特寫的慢鏡頭。
鐘毓看了一會兒,心裡積攢的不快消了大半。
跟喜歡的且好看的人結婚是對的,光是看着,心情都會好上幾分。
雖然現在沒什麼心思想這些,但是,好帥。
溫斯年慢條斯理地翻了一頁書,才擡起頭,像是剛發現鐘毓進了卧室。
鐘毓:“你近視了嗎?”
她印象裡溫斯年隻有幾次拍雜志封面時,才戴過作為造型設計的眼鏡,那幾張圖在網上熱度也很高,粉絲們說他戴眼鏡帥出新高度,總在工作室微博留言要多一些眼鏡造型。
溫斯年摘下眼鏡,彎起手指,輕輕蹭了下山根,讓鐘毓的目光也忍不住跟着從他高挺的鼻梁一路下滑:“沒有,隻是保護眼睛的眼鏡。”
鐘毓“哦”了一聲,斟酌着看了眼時間,此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明天是周一,需要早起,現在就入睡的話,她還能睡七個小時。
于是再多的旖旎心思也沒有了,她走到床邊,掀起被子上了床:“我先睡了,你要再看會兒書嗎?”
“啊?不,不看了。”溫斯年趕緊将書和眼鏡放到了小桌上,看鐘毓已經閉上了眼,立刻連台燈都關了,一個人站在黑暗裡。
過了半分鐘,鐘毓睜開眼,微微探起身看他:“你不睡覺嗎?”
“睡。”
“上床啊。”鐘毓言簡意赅。
于是溫斯年在深呼吸之後,有些僵硬地靠近了床邊,以堪比生鏽的機器人一般的步伐上了床。
明明剛剛在那邊又是凹造型,耍心計,就是為了一起睡做準備,現在躺到一張床上還是緊張得心要跳出來了。
溫斯年在床上躺了很久,他的眼皮很沉重,精神卻十分亢奮,奇怪的處境讓他的四肢都不像是自己的了,鐘毓就躺在他的身邊,他們之間相隔不到十厘米,萬籁俱寂,他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躺了很久很久之後,鐘毓都沒有動靜,呼吸聲均勻而綿長,溫斯年猜測她大約已經睡着了。
“鐘毓?小毓?你睡着了嗎?”他壓低聲問。
沒人回答。
“咳……老婆?”
依然無人應答。
溫斯年于是确認,鐘毓已經睡着了。
于是他做了一件想做很久了的事情。
他深呼吸了兩個來回,伸出手去,慢慢向另一個方向靠近。那是一段格外遙遠和漫長的距離,他的手指仿佛踏過了一個宇宙,才終于觸到了鐘毓平放在身側的指尖。
鐘毓沒有反應。
她的手很軟,比他的手要小一些,手指纖細,指甲修剪得圓潤平整,溫斯年慢慢把手握了上去,十指緊扣。
十年前喜歡的女孩,現在成為他的妻子,而他可以握着她的手入睡。
他因為這黑暗裡的小動作而心跳不止,一種難以形容的愉悅和滿足充盈了他的整顆心髒,讓他在沒人得見的夜裡笑起來。
發自内心,不由自主。
他因這小小的勝利而心滿意足。
鐘毓其實也睡不着,新的家,新的環境,還和溫斯年一張床,還有這一天亂七八糟的事情,大腦裡亂糟糟的,但為了明天能有充沛的精力工作,鐘毓還是努力催眠自己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