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毓垂着眼睛看了那條消息很久,最終還是劃掉了。
她看着正熱火朝天地談論着哪天是黃道吉日,以及訂婚宴上都有什麼習俗,要怎麼安排,滿臉都是真心實意開心的媽媽,以及雖然沒說很多話,卻也滿臉喜氣洋洋,輕松愉悅的父親。
這樣的氣氛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了,自畢業第二年起,齊淑琴就開始催她戀愛結婚,她的反抗和排斥似乎隻給這個家帶來了密布的陰雲,所有人都不開心,連她也是。
現在她和父母喜歡的男孩坐在一起,并且以結婚為目的開始相處,所有的人都很開心。
那她也該開心。
鐘毓給李子傲倒了一杯茶,真心實意道:“謝謝你。”
李子傲接過,卻不明所以:“謝我什麼?”
鐘毓将自己那杯一飲而盡:“很多吧。”
*
段茹覺得她兒子最近很奇怪。
一周前他有部戲因為審核不過需要重剪,于是趕去鄰省補拍鏡頭,當時說好了一周回來,沒想到不是坐高鐵回來的,而是和經紀人輪流開車一路通宵回來了。
回來狀态也不太對,臉色很不好看,病怏怏的,在房間裡坐了一整夜沒睡,說有事要出門,結果剛到門前就暈過去了,她手忙腳亂地送到醫院去,檢查說太過疲勞所緻,要他留院觀察,結果這人睡醒了就自己拔了針要出去。
要不是孩子大了,也算有頭有臉的人物,在外面得給點面子,段茹真想給他兩個耳光:“你不想活了?”
“不是我,是……算了跟你解釋不清,總之,媽,我現在必須得走。”
“回來!我不管你有什麼事,現在最要緊的事是——”段茹細眉一豎,十分嚴厲地瞪着他,然後拉住他低聲囑咐,“你先給小毓說你在醫院,說得嚴重一點,我跟你講,男孩子有時候也要會扮扮柔弱,裝裝可憐,這都是戀愛的小妙招。”
“媽,”溫斯年歎氣,“小妙招對我已經沒有用了,我就是為這事回來的,再不去,鐘毓就要跟别人結婚了。”
“什麼?”段茹大驚失色,“快走快走我開車送你,在哪個酒店?對了,搶婚是不是違法的?”
“……媽你少看點小說吧,”溫斯年無言,“沒到搶婚那一步,但現在确實有點棘手。”
*
“閨女,你看這條裙子怎麼樣,可以訂婚的時候穿,這個紅色絕對很襯你的膚色……這個這個,這個也好,你覺得呢?”
鐘毓看着齊淑琴興緻勃勃的樣子,卻實在提不起精神去看衣服,隻能推辭:“媽你看吧,你喜歡哪件就哪件。”
“你這孩子,什麼都是還行,真受不了你。”齊淑琴吐槽了一句,很快又自己看起衣服來。
鐘毓坐在沙發上,聽着爸爸在給遠在學校的弟妹打視頻電話,宣布她即将訂婚的好消息。電視裡播放着她曾經很愛看的綜藝,但她連一句對白都聽不下去,隻覺得胸口很悶。
她站起身來,卻又茫茫然地站住身,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下一秒手機震動,發來消息的依舊是溫斯年。
她覺得困惑,對方從昨天晚上突然開始聯系她,她不懂這是為什麼,但這次她不想再靠近對方,以至于再次陷入之前那種需要從幸福情緒裡抽離的困境了。
可她點開消息框,卻發現裡面的消息和往常不太一樣。
【W:您好,您是機主的朋友嗎?麻煩盡快聯系135xxxx,閑月酒吧,機主喝醉了。】
鐘毓皺起眉來。
【zzz:抱歉,請聯系他的朋友許言科或者同事吳雪。】
【W:可是他手機裡的備注我看不懂,你說的這些人我認不出來是誰。您不是他的朋友嗎?我看您的消息框在置頂位置上。】
【W:非常抱歉,麻煩請快點來接下他,我們要打烊了。】
“不要說額外的台詞,什麼置頂的人之類的。”溫斯年咳了一聲,有些遷怒地看向吧台裡坐着的人,對方一臉無所謂:“你不說她永遠不會知道,又不是騙人,隻是說真話而已。”
溫斯年清了清嗓子:“不會顯得很做作嗎?”
“做作又怎麼樣,”段銘打了個響指,“有時候就是要賣一點破綻出來,戀愛就是這樣,如果你非常做作,破綻百出,她還是裝作什麼都沒看出來,順着你往下演戲,那不就證明她也對你有意嗎?”
溫斯年大為震撼,豎起了拇指。
段銘得意地一挑眉:“你以為我是怎麼跟姜梨在一起的?追人不僅要靠臉,更要靠腦子啊。”
随着他的話音落下,溫斯年的電話響了起來,屏幕上跳動着鐘毓的來電。
段銘在溫斯年緊張的表情裡氣定神閑地接起來:“對,人是在這裡,喝醉了,麻煩您盡快來下。”
挂了電話,他打了個響指,然後看着溫斯年清明的眼神陷入沉思:“雖說你确實喝了夠多酒,但你這個狀态……完全不像需要人來接的樣子啊。”
“并沒有,”溫斯年坦誠道,“我隻是在昏迷前還有一段清醒的時間,其實我已經醉了。”
“随便吧,那是你的事,我要回去找我老婆了,”段銘穿上外套,“你們離開的時候記得幫我把店門關好。”
鐘毓走進店裡,看到的就是宛如小學生一樣獨自坐在高腳凳上發呆的溫斯年。
“鐘毓,你來了。”
鐘毓垂下眼睛沒有看他,伸出手去:“你的手機呢?我打電話給吳雪。”
“吳雪生孩子去了,剛進産房。”溫斯年冷靜道。
鐘毓愣了下:“她不是孩子都三歲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