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擠的密密麻麻扭曲蜷縮着的紅色長蟲在皮膚表面緩慢的移動着,一片接着一片撲棱棱的從沈芸熙的身上掉落,隻要她不願意對方就碰不到她。
可顧姜苒沒有這種運氣,她像是被扣掉電池的玩具被抽空力氣僵在原地,驚慌的瞳孔裡倒映出自己的皮膚被鑽出血洞,自己的手變成了被啃食的蘋果,從破口處還能看到往下滴落的血與聯通着另一邊的通道,觸目驚心。
再一晃神她還站在原地,沈芸熙也同樣愣着,不清楚看到了些什麼,她慌忙的去看自己手臂,那裡沒有什麼血窟窿,隻是從血管處蔓延生長出了嫩綠的枝桠,與之一同響起的是系統冰冷的數值:
【污染程度:47%(注:污染值高于60%身體将發生不可逆轉變)】
她在轉變成玫瑰,沈芸熙看起來還保持着原來的模樣,不清楚是因為污染值還不算高還是靈魂狀态影響不大,好在她現在的狀态還是可逆的,不至于即使跑出去了也挂着一身葉子。
這等奇觀不是被當成新鮮物件觀賞就是進了什麼醫院當罕見案例,運氣更差點就進實驗所被研究。
顧姜苒穿梭在葉片之間靠着奔跑的速度拉開和蟲群的距離,沈芸熙現在也幫不上什麼忙,顧姜苒跑的距離到許雨桐又超過了限制距離,于是回過神後就老實的進到了精神海幹腦力活。
她的技能剛開始沒開多少,除了讓自己以靈魂體的狀态出現外就隻剩下了“治愈”和“控火”,偏偏一時半會兒精神值沒恢複她也用不出來,還是要提升精神值,沈芸熙想。
不然空有技能不能放和沒有也沒區别,純屬浪費。
身後的蟲群緊追不舍,四周傳來擺脫不掉的玫瑰香氣,顧姜苒隻覺得自己要是活過來這輩子都不會想接觸玫瑰制品了。
要說去哪裡找黃靜怡,顧姜苒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手裡的那枚塑料寶石,可她在跑的時候嘗試過,那顆塑料塊很硬還小,她弄不碎,反而每一次對它使力連帶着自己的心口就會發疼。
就好像……那顆塑料寶石連接着她的心髒。
生活将黃靜怡變成朵塑料玫瑰,本該被保護在身體深處的心髒卻被裸露在外。現在由于沈芸熙回到了精神海,兩個人的心靈感應久違的發揮作用讓顧姜苒把消息傳了過去——她手上現在拿着黃靜怡留下的塑料寶石。
顧姜苒沒空去思考那些都代表了什麼,隻有依靠沈芸熙了,現在沈芸熙是她的大腦。
沈芸熙皺起眉,回憶着自己之前看過的有關于靈魂随身物品之類的書和在黃靜怡回憶的發生的種種。
頭頂的眼睛發着怒,不斷的滋生新的紅血絲,從掉落的線蟲慢慢架構成紅色的藤蔓襲向顧姜苒,又因為玫瑰的遮擋打在地上的玫瑰上,擊落片片花瓣。
顧姜苒覺得自己還是污染太高了,居然從隻會說些奇怪的話喚起自己内心深處痛苦回憶的玫瑰那裡聽到了屬于人類的哭泣聲。
它們花枝顫抖,畏畏縮縮的收緊自己的花瓣與葉片,企圖可以靠着這樣的方式保護自己,可它們身形巨大,這種方式對它們作用不大,隻是更加方便了顧姜苒的奔跑。
而溫室上鑲嵌着的瞳孔顯然沒有把它們當隊友的意思,數不清的新藤蔓不斷的打來,一時間玫瑰花田裡響滿了藤蔓打空的撲棱聲和擊打在地發出的脆響,劈在紅色線蟲上濺出的血漿在地面積累成一片片血窪,浸染了碎成肉塊的青屍,與紅色的玫瑰同組成溫室的血肉一起裝點了這片煉獄。
這裡一片紅色,像是顧姜苒能想到的地獄,長久的奔跑帶上空氣裡濃烈的玫瑰花香和血腥氣讓她呼吸困難,胃裡不斷的往上翻酸水,顧姜苒隻覺得自己的腿像是灌了鉛,行動越來越遲緩,她就要跑不動了。
而沈芸熙還沒有任何反應。
跑了也不知道有多久,可能有十幾分鐘,可能才一兩分鐘,緊繃的神經和耳邊呼嘯的風将時間無限拉長,玫瑰也七零八落的被打落了很多。
終于她們暴露在了溫室的眼睛下,一根粗大的藤蔓帶着破空聲朝她劈來,顧姜苒奔跑途中扭頭看去,隻一下就瞳孔猛的放大。
躲不掉,這個距離她根本就躲不掉,明明按照藤蔓的速度她應該什麼都看不清的才對,但卻又像是人死前的走馬燈,周圍的一切都變慢了,顧姜苒看得一清二楚。
那根血色的藤蔓上長滿了尖刺,她之前看不到的黑色的孢子也源源不斷的從中迸發,她看到了,這是來自溫室對她的數不清的惡意。
危急關頭久不出聲的沈芸熙終于開了口,卻是在唱着走調跑音的歌。
“我這輩子沒聽過這麼難聽的歌!”
黃靜怡的咆哮聲從空中響起,顧姜苒咽着嘴裡有些鐵鏽味的酸水,半彎着腰喘着粗氣,毫無形象的愣愣看着停在離自己頭頂不超五厘米距離的藤蔓,腿一軟跌坐在了地上。
好,好險,她想。
其實忙着逃跑的顧姜苒根本沒留神聽沈芸熙唱的歌,回憶起來自己也就隻聽到了一句,勉強從詞裡判斷出來是黃靜音被火焚盡之前留下的——《MY WAY》
這是有多難聽,能把黃靜怡給炸出來?
周圍的一切被按下了定格鍵,看到黃靜怡出現後天上的巨眼也安分了下來,窮追不舍的長蟲匍匐在原地不再向前,黃靜怡環抱着手臂現身,低頭看向狼狽的坐在地上的顧姜苒。
三人再次回到了那片黑色的空間,在黃靜怡的身後是閃着玫紅色燈光的酒館。
有着沈芸熙殼子的顧姜苒長得很漂亮,在黃靜怡的印象裡在自己身邊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标緻的人,于是在一片回憶的嘈雜聲裡開口道:“如果當時我的競争對手是你,你才更應該是‘玫瑰’。”
顧姜苒擺擺手,嫌棄道:“那還是算了,我更喜歡當人,不願意被放到台子上給别人唱歌當觀賞物。”
黃靜怡點點頭,也是,誰會閑的沒事不想當人去當個物件。
“你們想離開對嗎?”她問。這時的黃靜怡反倒是顯得比最開始更有人味,不再呆滞的像個精緻人偶,仿佛沈芸熙放的那一把火把她燒活了,讓她褪去了束縛着自己的“玫瑰小姐”的外殼。
顧姜苒凝神,神色戒備的看向黃靜怡,沈芸熙現在還在精神海裡,她卻信誓旦旦的說“你們”。
“你在緊張?為什麼?因為我之前的隐瞞?”黃靜怡主動的走上前,伸出一隻手撫上了顧姜苒的臉,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