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你的确是花群裡的異類，沒有香味沒有尖刺，也從來沒有放出過花屍，看起來很好招惹。但你污染人的能力依舊還在。”

“你沒有說那些聽不懂的刺耳語言去進行污染，沒有用喚醒人們記憶深處自己的悲傷經曆去破壞他們的防線，你的污染要更巧妙一點，你說的或許都是事實，你用一切的真相去動搖人們，用自己的經曆像講故事一樣去表達，于是在一段段回憶的加持下人們不知不覺中就和你共情，站在你的角度去思考。”

“污染早就開始了，可他們隻會覺得，她是無辜。對啊，她甚至都沒有刺，她隻是在控訴自己的不甘，污染我她也不想的。”

“或許你是很無辜，或許你是掙紮反抗過但沒有成功，我就問你一句話，黃靜怡，你真的一點都不知情嗎？”她說。

“你真的完全不知道自己托付終身的男人是什麼樣嗎？”

沈芸熙一早就說過，她會以最大的惡意去思考男人，可她也會用最大的惡意去想女人，是，世界上大部分情況是男人有錯，卻不能說明所有女人無辜。

她不希望努力想要活着的黃靜怡是壞人，卻不得不這麼想，因為她需要活着，她不敢因為一時的心軟疏忽導緻兩個人死掉。

沈芸熙比較自私，大部分情況會隻想着自己，如果說黃靜怡和自己必須死掉一個人另一個人才能走的話她會毫不猶豫的選擇自己，甚至在對方的死亡上添上自己的手筆。

黃靜怡頓了頓，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不是那種為了營業擠出的虛僞的笑，而是卸下僞裝後屬于自己的真心。

在花就要燃盡的時候，她突然開口，全然不像是最初自述時的木納，她說：“要聽歌嗎？我并不喜歡的兩位客人。”

在這段回憶的最終，亮眼的玫瑰舞台上黃靜怡留下的遺言是一首《MY WAY》。

“就算不夠完美，荊棘點綴，也無所謂。”

還沉浸在黃靜怡的故事裡有些晃神的顧姜苒一時沒反應過來，問：“所以黃靜怡她到底好人還是壞人啊……我有點懵，感覺像是在考場上做最後的數學大題，有很多解法，有很多步驟，但答案不唯一有很多答案。”

沈芸熙想了想，說：“我不知道”

“這個世界上很難憑借着幾個故事幾段回憶幾處經曆來評判一個人的好與壞，立場不同答案就不同。你其實是知道的不是嗎？隻是你不願意去想，因為這和你幻想裡的美好世界不一樣。”

“顧姜苒，人不能永遠活在自己的世界。”她這麼說，可其實沈芸熙自己也知道，她和顧姜苒一樣，是一個隻活在自己世界裡不願意接受現實的家夥。

或許是好人吧，沈芸熙想，她向往自由熱愛生活，她在最後留下的歌裡說要勇敢地做自己，不要被外界的壓力和困難所打倒。

或許是壞人吧，她最後還是變成了玫瑰用外表去麻痹敵人，用言語隐晦的去污染其他人。

沈芸熙不知道，可她能确定的就是，黃靜怡隻是想活下去，即使變成了不人不鬼的模樣也希望以人的身份活下去。

在她的立場上黃靜怡說不上壞人，但一定是對立，因為她們需要淨化對方，而被淨化的鬼一般都是再入輪回，對黃靜怡來說這輩子就算是死了，可到底有沒有下輩子誰又說得清呢？

顧姜苒手上的玫瑰印記已經全了，她坐在花叢裡，看着周邊逐漸凋謝的花屍，手裡捏着一顆普通的塑料寶石。

這件事沒完，黃靜怡也還在，系統的提示音說：【任務進度：23%】

她們隻完成了大約五分之一。

她沒有來得及告訴沈芸熙她從系統面闆裡吃到的瓜，自己現在應該是去找沈芸熙和許雨桐的才對，可她突然想起來，她還欠許雨桐一個解釋——她為什麼會是沈芸熙的模樣，沈芸熙又為什麼是一個靈魂體的狀态。

還有就是……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她們三個人回去還來得及休息嗎？明天可是還有拍攝啊！

她錯了，沈芸熙才不是資本家，真正的資本家是發布任務的系統，誰家好人會一次性安排好晝夜的工作啊，她是人，不是機器，需要休息的！

不對，機器也是需要休息充電的，不然分分鐘罷工給你看昂！

71.

許雨桐背着架着沈芸熙盡量往花屍少的地方走，她其實想問很多東西，想說很多話，可最後卻隻是看着對方昏迷後對側臉想：幸好。

幸好沈芸熙還活着。

她不清楚這種狀态下用“活着”這個詞是不是不太合适，許雨桐不太懂有關靈魂體的事，事實上她今天一晚上接收到的超過理解範圍的東西太多了，但沈芸熙還沒散，依舊是一個實體。

許雨桐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突然就可以看到了對方，但她一貫不會為難自己，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就像她不清楚為什麼自己身上會長出葉片一樣，她也沒在意，就這麼帶着沈芸熙遠走。許雨桐手臂上的青色血管逐漸鼓動，最終沖破皮肉帶着血絲和陣痛生長成一片風中輕顫的綠葉。

她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兩人終于站在了那扇血肉門前，沈芸熙中途醒過幾次，但總是剛睜眼還沒說些什麼就又暈了過去。

花園裡濃烈的玫瑰花香逐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揮之不去的刺鼻腐爛的味道，令人作嘔，地上充當花肥泥土的青色屍體瘦的皮包骨，沈芸熙輕輕推開了對方的手臂，自己扶牆站穩。

手心傳來皮膚滑膩的觸感，伴随着一陣輕微的顫動，她隐約聽到了心髒鼓動的聲音，那聲音越來越大，像是在擂鼓，最後整間溫室都在聲音的影響下顫抖，空中的臍帶盡數斷開，屍體四分五裂濺出不剩的幾滴黑色的血，被地闆吸收。

那些屍塊也如同被火燎過，徒留一地的黑灰。

“咳……咳咳……”一個聲音從頭頂傳來，兩人擡頭看去，迎面對上的是一隻巨大的充滿紅血絲的眼睛。

不，不對！沈芸熙眯起眼睛仔細的看着，那些會移動的根本不是血絲，是數不清的在眼球表面爬動着的紅色蛆蟲。

“我的花……”那個眼球用不知道那裡來的發聲器官說：“我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