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互換了校服，他們身材差不多，校服定的是一樣的号碼，很合身。

觀飛絮開門，解千意站在後面将袖子伸到鼻尖前聞了聞——是很淡的煙味，不湊近根本聞不到。

校服上猶帶着觀飛絮的體溫，一種異樣的感覺在心中升騰，但又轉瞬即逝，還沒來得及抓住就溜走了。但他忽然發現，他很喜歡穿觀飛絮的衣服，他享受被他體溫包裹着的感覺。

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這種喜歡從何而來，總之很奇妙。

觀山月聽到門口有動靜，從廚房探出半個身體：“你們回來啦。”

她端出一盤切好的瓜：“嘗嘗，聽說是新摘的。”

這個品種叫做伊麗莎白，黃皮白瓤，很甜。兩人各拿了一瓣吃起來：“謝謝阿姨。”

“千意還是那麼客氣，，就跟在自己家一樣啊，不要謝來謝去的，”觀山月瞥了眼鐘，“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

“解千意老師放學時教育會沒開完，耽誤了。”

“那你們班呢，有沒有開教育會？”

觀飛絮頭也不擡啃瓜：“開了。”

觀山月面上一喜，剛要問，隻聽他開口：“忘了講的啥了，實在是太催眠。”

她臉色陡然黑下來。

觀飛絮毫無所覺，摘掉瓜瓤上的籽：“你不是最近睡眠不好，要不下回我錄下來給你當助眠聽？”

“嘶，媽别揪了！”他表情扭曲起來。

觀山月不輕不重揪着他的耳朵：“你給我上課好好聽，要中考了不知道？晚上睡白天也睡，你怎麼就睡不夠呢？你明天給我帶咖啡上課去！”

“知道了知道了，媽，撒手。”

觀山月總算放過了他可憐的耳朵，轉向解千意溫柔道：“沒吓着吧？”

解千意瞥了眼觀飛絮紅彤彤的耳朵，笑着搖搖頭：“沒有。”

她歎了口氣，兩人明明一起長大的，怎麼就差這麼多呢？她左右看了看，觀飛絮坐在沙發上彎着腰，兩條長腿岔開，吃得嘴角都是汁；解千意規矩地端坐好，手裡拿着瓜慢條斯理地吃，比他優雅不知道多少倍。

吃完晚飯，兩人上樓寫作業。

初三下學期作業多了起來，一晚上要完成好幾張卷紙。

觀飛絮剛将作業拿出來，瞬間就不想寫了，他一吃完飯就跟吃了蒙汗藥似的，眼皮直打架。

“怎麼這麼多作業啊！”他發出了絕望的呐喊。

在他掙紮的間隙，解千意已經寫了起來：“你現在寫，十一點之前就能寫完。”

觀飛絮趴在桌子上，遲遲沒有動筆，他盯着解千意的臉，看了很長時間。

解千意長得很白，在頭頂燈光的映襯下，好像白得發光，偏偏他的一雙眼睛又很黑，因此形成了一種強烈的對比。青春期的男生臉上容易爆痘，有的疙疙瘩瘩長了滿臉，但解千意似乎一顆也沒長過。

他鼻梁挺翹，睫毛濃密纖長，從這個角度來看，微微向上卷着，根根分明，他每眨一下眼，睫毛就煽動一下，很有趣。

觀飛絮忍不住輕笑一聲。

解千意疑惑着看了他一眼，接着繼續寫作業。

他寫作業時好像入定了，微垂着眼，完全投入到狀态裡，一點不被外界幹擾，眼前隻有攤開的試卷。

真認真啊。

觀飛絮心想。

許是那道目光實在太過熾熱，解千意受不住了，回視他，摸了摸下巴：“我臉上有飯粒嗎？”

觀飛絮搖頭，打了個哈欠。

解千意繼續寫作業。

觀飛絮坐起身，翻他作業，發現一張熟悉的英語卷子，面上一喜：“你們老師也留這張了，太好了。”

之後他又發現化學作業也跟自己一樣，更開心了。

他蹬下鞋，撲到床上，腦袋埋在被子裡：“我先睡會，你先寫，寫完借我抄抄。”

解千意筆尖頓住：“你要睡多久？”

“大概……一個小時吧，到時候你叫我一下。”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然後沒聲了。

解千意歎了口氣，默默埋頭于卷子中，繼續寫起來。

一個小時一晃而過，他停下筆，起身走到觀飛絮床邊，拍拍他：“哥，起來寫作業。”

“嗯……”

觀飛絮沒睜開眼。

“你說要起來寫作業，”解千意晃晃他胳膊，“要寫不完了。”

“不着急……再睡會……”

解千意皺着眉頭，伸手捏住他的鼻子：“起來，觀飛絮！”

他側過頭，伸手扒拉掉他的手，翻個身又要睡過去。

解千意直起身，在桌子上掃了眼，看到剛才觀山月拿給他們還沒來得及吃的冰棍，他将手貼在上面，等變得冰涼了，将冰棍丢在一邊。

“觀飛絮起來寫作業！”他站在床邊決定叫他最後一次。

觀飛絮哼了一聲，仍睡着。

解千意眸色一深，推開被子，一把撩起他的衣服，兩隻冰涼的手鑽了進去，在他的後背遊移着。

觀飛絮猛地睜開眼，往前蹿了一下，那兩隻作孽的手還在，他迅速起身坐起來，驚恐地瞪着他。

“什麼東西？！”

解千意直起身，答非所問：“一個小時到了，該寫作業了。”

觀飛絮心有餘悸，摸着後背：“什麼東西那麼涼？”

剛才睡覺呢，他立馬做了一個夢，夢到一條又黑又長的蛇溜進了他的被窩，順着縫隙滑進了衣服裡，要将他卷起來吃掉。

解千意手垂在兩側，不動聲色撚了撚手指，無辜眨眨眼：“哦，你說這個啊，剛才觀阿姨進來問我們吃不吃冰棍，哝，在那呢，你要吃嗎？”

書桌上靜靜躺着兩個無顔六色的包裝袋。

觀飛絮回過味來：“你就是這麼叫人起床的？把冰棍放我身上！？解千意我發現你變壞了。”

何止啊，還是蔫壞那種。

解千意卻不承認：“沒有啊。”

“就是你，别想抵賴。”觀飛絮坐在凳子上，扒開一個冰棍，發現已經化得變形，再不吃就成湯了。

他拿起筆，翻解千意的作業：“你英語和化學作業呢，借我抄抄。”

解千意将作業遞給他，繼續寫着數學。

觀飛絮眼睛亮了：“不愧是年級第一，這麼快就寫完了，有你我好幸福。”

解千意頓住，神色有些複雜，認真道：“你真這麼覺得？有我你很幸福？”

觀飛絮點頭，一手字寫得龍飛鳳舞，字母的小尾巴潇灑地甩出老長：“當然了，有年級第一的作業抄難道還不幸福？”

他垂下眼，攥着筆，遲遲沒有寫下一個字，最後在題目條件下畫了條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