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顆心提了起來,緩步靠近,然而那叢草卻忽然不動了,靜悄悄的,好像剛才都隻是幻覺,這讓他更想知道裡面究竟有什麼了。
扒拉了幾下草叢什麼都沒看見,他心裡疑惑,正打算走時,忽然,裡面猛然沖出來一個黑色的東西,照着他的臉就過來了。
解千意趕緊後退閃躲,那東西骨碌碌摔在地上,猶在地上撲騰。
定睛一看,原來是一隻小鳥。
它渾身的毛炸着,看起來很來潦草,解千意湊近了觀察它,它的胸口仍在起伏,隻是很劇烈,說明還是活的。
小鳥嘴邊的地上濺出幾點深色,應該是流血了。
它休息完,又在地上掙紮了一會,拼命地煽動翅膀,手腳并用,但這樣毫無用處,它仍是飛不起來。
解千意蹲下身,雙手捧着它,跑着回到沙子堆邊給觀飛絮看。
“這隻小鳥受傷了,我們養養它吧。”他對這隻小鳥很好奇,想再觀察一下。
觀飛絮認出這是隻麻雀,他搖搖頭:“麻雀氣性大,養不活的。”這是之前老頭告訴他的。
“氣性大?”他不明白。
“就是你把它關起來,它會把自己氣死的。”
解千意順了順麻雀的毛,它胸膛仍在劇烈起伏,小眼睛都半閉上了,沒一會它像是回光返照一樣,劇烈掙紮起來,它立了起來,不到一秒又倒了下去,這下它的眼睛徹底閉上了。
隻剩胸膛還有些微起伏。
“救不活啦,它就要死了。”觀飛絮過來擺弄下它的腦袋,最後得出結論。。
“它還活着。”解千意固執道。
說不定它過幾天傷就好了,能飛了呢。
兩人蹲在地上,湊近觀察它,顯然已經進氣多出氣少了。
解千意一直捧着它,用一根手指給他順毛,時不時戳戳它的小腦袋,然而它一點反應也沒了。
又過了一會,他把手搭在麻雀的胸口,沒有起伏了,上面隻剩下一點能證明曾經生命存在過的餘溫。
觀飛絮站起來,想了想安慰道:“老頭說生死有命,它隻能陪這個世界走到這裡啦,它要開始期待下輩子了,我們把它埋了吧。”
他拉起解千意:“别難過啦,也許下輩子它就變成一隻雄鷹了呢,我們要祝福它。”
之前鄰居家的大黃下崽,他好奇地去看了一眼,足有七八隻,小狗崽很可愛,眼睛還沒有睜開,路都不會走隻能在地上蠕動,他别提多喜歡了。然而一個星期之後再去,一窩小狗崽隻剩了一隻,其餘的都死了被扔到了垃圾堆裡。他翻垃圾堆好不容易找到了兩隻屍體,哭着帶回家了,結果又被老頭一頓說,這些話也是老頭那時跟他說的。
解千意點點頭,他說的有道理。
這個村子不大,沿着家門口前面的小路走能看到另一個小路,這條路很窄,野草生長得旺盛,路旁長着幾棵歪脖子柳樹,一到春夏整條小路都會被遮得嚴嚴實實,在這走着即使是豔陽天也看不到一點陽光,到了冬天就更陰森恐怖了。
在這條路的盡頭有一個小湖,小湖後面能看到不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小山不大,但不知道具體有多遠。湖水顔色黑漆漆的,這麼多年也沒人知道多深。水邊總是或多或少有些不好的傳聞,村子裡很多人信這一套,平常幾乎沒人來這邊。
這是觀飛絮特意挑選的安葬場所。
他帶着解千意走在這條小路上,感覺差不多了,他在附近的草叢裡找到個角落,把上面的雜草拔幹淨,開始用石頭挖坑。
“埋在這吧。”
一個小小的坑,正好能放進去小鳥。
解千意把小鳥放進去,觀飛絮開始一點點填土,多餘的土被他拍嚴實,變成了個小土包。
“你去找一塊紅色的石頭來。”
解千意點頭,跑出去找,終于在一棵樹底下找到一塊碎磚,他回來把東西遞給觀飛絮。
他拿起之前挖坑的石頭,猶豫了一下,用紅磚在石頭上寫了兩個字“小鳥”。
一塊簡易墓碑這就完成了。
然後他彎腰撿了幾根小樹枝插在墳包上,當做是給小鳥上香,解千意學着他的動作,也撿了三根小樹枝上香。
“好了,”他拍拍手,“小鳥可以安息了。”
一場簡單的埋葬活動就結束了。
兩人回到沙子堆繼續玩,解千意這個笨小孩,不知道怎麼搞得,沙子竟然進眼睛裡了。
他一隻眼睛閉着,神經不住抽動,另一隻眼睛也跟着睜不開了,進沙子的用眼睛硌得難受,他想揉,手伸到一半忽然想起手是髒的,于是隻能改換手腕揉。
這不揉不要緊,一揉那粒沙子蹿了位置,好像在眼皮裡大鬧天宮,沒一會眼睛周圍全是眼淚。
“哥,我眼睛裡進沙子了,難受。”
觀飛絮趕緊過來看,發現手上全是沙子沒辦法,他趕緊去院子裡把手洗幹淨,順便拿了幾張衛生紙,然後飛快跑過來,拿開解千意不老實的手,用兩根手指扒開他的眼皮。
隻見他眼睛裡全都是紅血絲,下眼皮上有一粒肉眼可見的沙子。
“眼睛别動。”
解千意聞言聽話地控制住亂眨的眼睛,一動不動盯着他。
他把手紙卷成長條,扒着下眼皮,試探着伸進去,一點一點用紙粘出來。
“好了,你眨眨眼,”觀飛絮道,“還有嗎?”
解千意用力眨眨眼,眼球左右轉轉,沒了異物感,他高興道:“沒了,謝謝哥!”
觀飛絮得意地笑笑,一本正經地教育道:“下回小心點。”
“觀飛絮!”
不遠處一道聲音傳來,他應聲轉過頭。
隻見王二妮這小姑娘蹬着兩條小短腿,飛快地向這邊跑過來。
她邊跑邊喊:“你們倆出來玩不帶我!”
觀飛絮也向她那邊跑,嘴裡道:“你沒……”
他聲音忽然走調了,接着人飛撲了出去,剛才還一本正經“教育”的人,下一秒直接摔了個狗吃屎。
“啊呦,嘶,摔死我了!”
他呈五體投地的姿勢趴在地上,腦袋挨着地吃了一嘴土。
這一下給他摔懵了,話還沒說完就是一陣天旋地轉,接着就是親吻大地。
“呸呸呸。”
另外兩個人趕緊過去,一人一隻胳膊攙起他:“你咋還摔了?不用這麼激動!”
王二妮這小孩還以為他要學電視裡的奴才給她行禮呢,這五體投地的大禮着實吓了她一跳。
她矮下身,給他拍褲子上粘的灰,這都是順手的事了,之前兩人玩的時候他可沒少摔跤,她都要練出條件反射了。
另一邊解千意學着她的樣子,給他拍另外一邊褲子上的灰。
觀飛絮踉跄站起來,虛捂着膝蓋直抽氣,一條腿疼得伸不直:“嘶。”
他惡狠狠踢了一腳絆倒他的石頭,真是流年不利,還能平地摔跤。
“晦氣!”
“嘶。”
要不是還有兩個小弟在,他現在能直接跳腳。
他膝蓋位置的褲子直接磨出個大洞,裡面露着猩紅的皮肉,傷口髒兮兮的,淡色的肉上冒出一層血,整塊皮都沒了。除此以外,他的胳膊肘也磨掉了兩層皮,正要斷不斷地挂在上面,搓成了卷。
王二妮抽了抽鼻涕,看着他的傷口,五官都擰到了一起,龇牙咧嘴:“得老疼了吧。”
她之前跟他在外面瘋跑,也沒少摔,現在胳膊肘上還有道疤。
“不疼,”觀飛絮伸出一隻手,企圖阻止她的想象,他抽了抽并不存在的鼻涕,揚起頭,“沒感覺。”
王二妮眨眨眼:“不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