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丐幫”即将迎來新成員，年方七歲的“幫主”正在例行詢問。

觀飛絮一手叉着腰，另一隻手裡拿着根木棍，戳了戳對面人的臉：“你從哪來的?”

小孩睜着雙烏溜溜大眼睛，嫌棄地後退一步，沒說話。

這個反應令觀飛絮很不爽，他做了個鬼臉，向前一步，不死心又戳了戳他的臉：“問你話呢，你從哪來的?”

小孩又向後退了一步，腳後跟碰到了牆，沒地方退了。

兩人站在一個不大的房間裡，旁邊是一個土炕，剛才觀飛絮還在這裡睡覺，直到日上三竿睜開眼，下意識往下一看，猛然就吓了一跳，炕沿下邊正蹲着個人，正好就在他睡覺的位置。

“你怎麼不說話？”觀飛絮有點苦惱，索性換了個問題，“你叫什麼名啊？”

小孩瞪着大眼睛直勾勾瞅着他，仍是不說話。

“你是個啞巴嗎？”觀飛絮納了悶了，怎麼問啥都不吱聲。

就在此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歡快的喊聲：“觀飛絮快出來玩，我家新來了好大一池魚，可好看了！”

觀飛絮聽到熟悉的聲音，也不管剛才是在做什麼了，登時就撒丫子往外跑。一出院就見個梳着兩條麻花辮的小女孩正邊跑邊揮手。

“快帶我去看！”

兩人說了沒兩句話，觀飛絮忽然想起來家裡還有個人，于是将王二妮帶過來，指着人給她看。

“就他，不知道從哪來的？”

叫做王二妮的小姑娘圍着小孩轉了一圈，問着他之前問過的話：“你從哪來的？”

看樣子今天兩人是非把他從哪來的問題搞清楚。

小孩見又來了一個人，肉眼可見地慌起來，眼神變得又兇又狠，仿佛要是他們倆敢接近，自己就撲上去跟他們拼命。

觀飛絮見他防備的樣子愣了一下，接着也開始改變自己的氣勢，拿出了“幫主”的派頭來。

他揮着木棍，筆劃來筆劃去，等到全方位展示了他這根最近深得他心的“神龍棍”才算完，接着用大拇指得意洋洋指着自己：“我是乞丐幫的老大，我是幫主。”

老頭是個老乞丐，是老幫主，而他是老乞丐養的，所以是小乞丐，他給自己封為了丐幫幫主。

接着手指頭方向一轉，指着王二妮說：“她是二幫主。”最後他手指頭又一轉方向，指着小孩道：“我現在封你為三幫主，你告訴我你是誰？”

小孩頭往旁邊一轉不搭理他，甚至都不願意看他了。

這令觀幫主極為火大，想讓他看着自己說話，手一伸就要牽他的手。

誰料這小孩反應還挺快，沒等碰上呢就把手藏起來了，接着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個字：“髒。”

接着就又不說話了。

“啥？你是在說我嗎？”

小孩瞥了他兩眼，一臉嫌棄，默默點點頭。

觀飛絮一時愣在原地，萬萬沒想到他第一次說話竟然是嫌自己髒。

他瞪大了眼睛，開始細細打量眼前這個沒眼色的“三幫主”——

小孩大概跟自己差不了多少歲，長得小，比他矮了半個頭，眼睛挺大雙眼皮，頭發不像觀飛絮是寸頭，是那種一看就像是有錢人家小孩特意留的發型，總之比他頭發長了不少。

至于為什麼會有此判斷，觀飛絮的理由很充分，因為自從他住在這裡來就從沒見哪家小孩留這種頭發，倒是有幾次老頭帶他上街才算是見過。至于有錢的判斷嗎，觀飛絮一緻認為跟他住在這一塊的都是沒錢的，要是有錢怎麼會跟乞丐當鄰居？

但是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來來回回比較了好幾遍，也沒明白這小孩從哪想出來的這個字。

因為他實在是太埋汰了！

一身衣服已經看不出來原來的顔色了，上面沾滿了泥巴草屑，離近了還能聞到一股馊味，如果沒猜錯的話，他的鞋原來應該是白色的，而現在是黑色的。

反觀自己，簡直就是一個天一個地，觀飛絮覺得自己很幹淨。

起碼沒跟他似的像在泥裡打過滾。

觀飛絮用棍子指着他：“你嫌我身上有跳蚤啊，那你完啦，你現在就在跳蚤窩啦！”

小孩揪着衣角，一副難過得要哭出來的表情。

王二妮在旁邊提醒：“去看魚。”

觀飛絮才想起來還有正事沒幹，一轉身就跟她往外走，等走到門口時忽然想起來什麼，轉身把那個小孩拽出來了：“快走，二妮家的魚可好玩了。”

小孩抽了抽手，沒甩開，瞪眼瞅着兩人拉着的地方，另一隻手不自在地動了動。

王二妮家跟觀飛絮家離得不遠，她家房子後面有個大棚，裡面是魚池，主要是賣的觀賞魚。

這附近的小孩多，觀飛絮唯獨跟王二妮合得來，兩人年齡又相仿，沒認識多長時間就成了好朋友。

大棚裡用水泥砌的水池，分成了好幾塊，分别養着不同類的魚，有金魚、泥鳅還有一堆說不上來的魚。

看着紅燦燦的魚在池子裡來回遊，觀飛絮特别喜歡，每次偷偷來都趴在池子邊看上半天。

王二妮拿了個撈魚的小網給他，他沒接，還記得上次因為把魚撈死了老頭追着他滿院子打，最後警告他不許再撈魚，還聲稱要打斷他的腿，但觀飛絮記吃不記打，下次還敢來。

他繼續趴旁邊看。

王二妮轉頭把網遞給身後的“三幫主”，見他接了，才又拿起一個自己玩。

“你看這條真好看。”她撈到一條魚給觀飛絮看。

小魚乍一下離開水，在網裡劇烈掙紮擺尾巴，觀飛絮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上手抓，上回魚是用網撈死的，他這回是用手抓的，應該死不了。

他打算好了，把小魚輕輕拿在手裡，觀察它身上的紋理，頭下的縫還在一開一合。他高興地轉身，四下搜尋“三幫主”的身影。

隻見那小孩正站在很遠的一塊池子邊，手裡握着個小漁網，呆站着一動不動，不知道在看什麼。

觀飛絮跑過去，手在他面前一攤開，給他看魚：“你看好看不？”

小孩看了一眼就轉過頭繼續看池子裡的東西。

觀飛絮好奇，也像池子裡看，隻見池子裡黑黝黝的一片，除了池底的青苔就是裡面的黑色生物了。

這個池子養的是泥鳅。

“這有什麼好看的，哪有金魚好看？”他非常的不理解。

“小黑。”

小孩說出了這兩個字，觀飛絮以為他不知道這是什麼，解釋道：“這是泥鳅。”然後把手上的魚遞了遞，“這是金魚。”

小孩瞥了眼，抿抿嘴：“它要死了。”

觀飛絮吓了一跳，把魚翻了個身，好像還真不動彈了，他神情立馬就慌起來，接着用手指把魚拿起來，晃了晃，誰知就在這時，魚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劇烈地甩動尾巴，他吓了一跳，立馬松了手，下一刻金魚掉進了泥鳅池裡。

金魚的顔色在泥鳅池裡分外顯眼。

完了完了，本來就是偷偷進來的，要是被人發現傳到老頭耳朵裡那還得了。

觀飛絮心一橫，把襪子鞋都脫了，光腳進池子裡找魚。

池底的青苔軟綿綿滑溜溜的，觸感很好，但缺點就是太滑了，走一步滑一步，幸好在池子中間有一根大柱子，他扶着柱子慢慢走，王二妮也過來給他指方向，并且躍躍欲試也想到池子裡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