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得到一些東西,總要有所付出。
談前輩冷眼瞧着謝微今整個人全部沒入池水中。
談前輩手輕輕擡起,池水中央那金色的東西一下子穿透謝微今的身軀。
此刻,談前輩身後露出一個虛影。
虛影立在談前輩身後,展現出一個同談前輩完全不同的形态。
其中角如鹿,生出瑩瑩光芒。
謝微今隻覺得似乎骨頭被反複碾碎,痛楚加身,卻不能再發一言。
他仿佛又回到了曾經最無助的時候,謝微今心口的那面鏡子泛起微微波動。
這令謝微今神思微動,很快,鏡子的波動平息。
謝微今緩緩閉上眼,金色的東西裹挾着血液在他的筋脈中緩緩流動。
談前輩瞧着謝微今此時此刻已經有些虛影浮現。
形貌如同他此時此刻之形。
談前輩語氣顯得幾分驚訝:“竟然這般契合?”
随後,他皺眉,沒想明白其中的緣由。
他之前想着自己的血脈被妖族繼承并非沒有理由。
相較于人族,以往的确更多是妖族更契合這個血脈。
很快,他皺起的眉頭松下。
這般也是好事,待到謝微今全部繼承這部分血脈,将要教給他的東西教會,他就能解脫了。
他活了數千載,修行便也數千載。
事到如今,他求的也就是舍了這一身血脈禁锢,證道飛升。
不過……
這方天地,數萬載以來,都未曾有人做到飛升這一步。
談前輩目光落池水一旁,封死的石門處。
目光深邃,難辨喜怒。
就在外處,靈思身影再次落進宮殿中。
她将玉折枝和南則二人同時喚了進來。
玉折枝輕笑着行禮:“見過君上。”
南則亦是如此,見過一禮:“君上。”
靈思輕輕點頭,道:“折枝,南則,接下來我有一事要提前托付給你們。”
南則道:“君上請講,南則自當盡力。”
玉折枝瞧着答話飛快地南則,不由得挑眉。
怎麼半年沒回妖族,這左殿主南則還挺會表達衷心的啊。
從前沒見他有這天賦啊。
“君上托付之事,折枝自然也會努力完成。”玉折枝輕聲一笑。
靈思微微颔首。
南則和玉折枝是上任妖君明玑在任時就已經擔任殿主之位。
至少,也是擔任了百年了。
百年他們的位置未曾有所變動,足以見證二人的修為和能力和其他人比很是優秀。
“我自收微今為徒,也是八載有餘。”靈思輕輕開口。
然而就是這麼一句話,玉折枝心中頗有玩味。
南則沉吟片刻,道:“君上的意思是……”
“昔年我收微今為徒一事并無更多人知曉。直到三年前我宣告妖族有少君一事,其餘諸位這才知道我已定下繼承人。”靈思緩緩道。
南則思量道:“君上可是要我們防備其餘妖族之人?”
靈思微微搖頭。
“身為妖族君上,我自然有權利定下下一任妖君,但是微今也自然會面臨挑戰。”靈思提及這點,語氣平靜,“妖族本就是強者為尊,隻要微今能赢每一次,那麼他就能成功順利登臨妖君之位。”
靈思自然信任謝微今。
關于這些挑戰,妖族也有默認的規則。
同境界而争,她在上面看着,會盡力避免那些不合适出現的。
玉折枝眨眨眼,既然如此,君上究竟要托付他們做什麼?
“距離八方盛會隻有兩年多,微今屆時會以妖族少君的身份前往朝仙宗。”靈思已經打算讓謝微今去了。
身為妖族少君,擔任的名位,也該承擔屬于少君的責任。
“暴不暴露身份,都看微今自己。”靈思思慮周全,“若是暴露了,朝仙宗動了殺意,你們二人到時候就帶着少君跑回來。”
靈思沒什麼倔強的想法,打不過就跑,這是正常的。
再說這次八方盛會在朝仙宗的大本營,必然防衛森嚴。
玉折枝應道:“這事兒我和南則過往也曾做過,君上放心就好。”
靈思緩緩搖頭:“并非隻有此事。”
“若是微今那時,還做了一些别的事情,你們也及時将他帶回來。”提及這裡,靈思語氣竟然充滿猶疑。
不僅僅是玉折枝,就連南則也疑惑了。
南則開口:“少君并非沖動之人。”
玉折枝贊同點頭。
靈思罕見地沉默片刻:“……我知。”
就怕微今那孩子,并非沖動。
靈思瞧着眼前的這兩個屬下。
玉折枝滿滿的好奇,眼波流轉,笑意燦爛。
南則看上去比玉折枝冷靜,但是某種帶着思索。
靈思忽地覺得,自己不應當托付他們兩人。
到時候,未必能如她所想,說不定她的左右兩位殿主都會摻和進去。
罷了,她也隻是提前預防一下。靈思冰冷的面容上,忽然浮現出了一些無奈。
*
金色的血液在謝微今耳邊鼓動。
恢複意識的時候,池中之水已經下降過半。
眼睫輕顫,謝微今耳邊仍舊有一聲聲獸吼。
他隐隐有些明白其中的意思。
還不等謝微今繼續深想,便被談前輩叫停。
“清醒了。”談前輩聲音冷酷。
謝微今循着聲音過去,看見談前輩在一旁閉目調息。
他隐隐注意到,談前輩面容更加蒼老了。
若是說之前隻是三十餘歲,那麼這時,眼角皺紋顯露出幾分。
看着老了六七歲。
察覺到謝微今的目光後,談前輩說:“沒什麼值得驚訝的。這是正常的,你承繼了血脈,那原本得到血脈傳承的我已經不再是血脈的宿主。”
“它自然會抛棄我這個從前的主人,我依憑血脈得到的一切,都會還回去,自然包括壽歲。”談前輩冷靜非常,“一飲一啄,皆是定數。”
“對我等而言,血脈隻能是一種工具。”談前輩提及這裡,難得提點一句,“你可明白?”
謝微今點頭:“多謝談前輩提點,這是晚輩做的選擇,也應該明白的。”
謝微今昔年在進行第一次血脈承繼之前,他師尊靈思給過他機會。
“身為妖族少君,若是人族的确有些不妥。當然,你若選擇不接過我的位置,繼續做一個人也沒什麼不好。”靈思的确給了謝微今最大的寬容。
當時謝微今這般回應:“我會做。”
這是昔日謝微今為求生,而應履行的代價。
不應該因靈思多給了一個選擇,而就順勢選擇另一個。
靈思當時久久盯着他許久,這才道:“如此,有兩個選擇給你。”
“随我去妖族大殿,看看能不能有适合你的種族血脈,不過這樣,最多可能成為一個半妖。以後能不能返祖,看你運氣。”靈思頓了頓,說。
“還有一個……”靈思想到什麼,對謝微今解釋,“那個我覺得可能更适合你,但是能不能行,我先去問問那位前輩。”
“但微今,你更替血脈,能否适應?”靈思問道。
謝微今記得,自己是這樣回答的:“血脈換了,但是我依舊是我,不是嗎?”
如今談前輩對他說血脈隻是工具,甚至将來會成為一種束縛。
謝微今不知将來是否也會如此覺得,但是,此時此刻,用了血脈得來的益處,就得承擔代價。
談前輩見謝微今心中有數,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多言。”談前輩說道。
談前輩掃了一眼池水,接着道:“這次血脈承繼隻是開始。”
“接下來應該還會耗費一些時日。”談前輩估計着算了一下。
謝微今微微一笑:“自當如此。”
他攏了攏袖子,閉上眼。
不知下次再見到見衡時,究竟誰進步的更多一些。
思緒收斂,謝微今輕笑:“談前輩,我們可以進行下一步流程了。”
談前輩應道:“可。”
時光悄然流逝。
在謝微今回妖族的半年後,他終于完成了第二次血脈承繼。
回到妖君宮殿時,身上的氣息還未能完全收斂。
靈思見着人,摸準了謝微今的狀态:“你身上的氣息還得壓一壓。”
此時謝微今的氣息已經快攀附更上一層,元嬰那一層。
但是無論是謝微今還是靈思都知道,還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