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奚逢安強行鎮定,低聲問詢,“二皇兄在何處?”
“逢安,”皇帝的帶着笑意,用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并未直接回答,反而道,“瞧你熱得都冒汗了。”
語氣顯得親昵極了。
奚逢安在皇帝觸碰他時,一瞬間的緊繃,後面反應過來,努力放松着身體的肌肉。
“父皇,宮中何時修建的這般大的煉丹房?”奚逢安跟皇帝表演着父慈子孝,沒有繼續剛剛的問題。
若非今日皇帝親自帶他走過幾處嚴密關卡,他還真的不知道這個地方。
皇帝聞言,隻是低低地笑了聲:“這可不是朕修建的。”
奚逢安目光一凝。
随後,皇帝背過手來,朝前走了兩步。
“想來逢安一定也很了解前朝關仙長的事,是吧?”皇帝悠悠問道。
奚逢安點了點頭。
皇帝手指虛虛點了一下身側正燃燒着烈火的煉丹爐,陶醉地閉上眼睛,聞了一下。
奚逢安原本一直壓抑着的惡心感此刻忍不住上湧,他忍着心理和生理上的不适,死死咬住牙。
“這裡啊,自從先祖高祖皇帝決定沿用前朝的皇宮時,這一座煉丹的宮殿就已經存在了。”皇帝對待奚逢安似充滿了耐心,對他細細解釋。
奚逢安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宮殿,能一直完好保存到如今嗎?”
少說也有百餘年的時光了。
“當然不能。”皇帝眼底帶着奚逢安看不懂的神色,回答。
“前朝末帝虛僞地封鎖了這座煉丹大殿,最終還不是啟用了這裡。”皇帝說着說着,笑的越發放肆。
“高祖倒是心性堅定,占據這座皇宮後發現這座隐秘的宮殿存在時,一把火将這裡焚燒殆盡。”皇帝說到這裡,冒出一股狂熱。
奚逢安看着此刻煉丹爐下燃燒的烈火,耳邊聽着高祖焚毀這裡的舉動。
一切充滿參差,甚至幻覺。
百多年前,這裡被焚燒。如今,銅爐依舊在,人心貪欲永遠焚燒不盡。
奚逢安從來沒有任何一刻,清清楚楚地認知到這一點。
他對長生沒有什麼渴求,他不明白。
前朝的教訓如此深刻,今夕為何不改?
這世上,沒有帝王能長生的道理。
尤其是,這個帝王,更不該是他的父皇。
“父皇,您說這裡被高祖焚燒殆盡,那麼這裡……”奚逢安話未說盡。
他似乎已經意識到自己問了個廢話。
随即他變得緘默。
話音落下,皇帝落在奚逢安身上的目光一頓,随即恍然,似乎才想起來:“我記得逢安你不是說來見見你二皇兄的嗎?瞧朕這記性,都差點忘了。”
奚逢安此刻就連呼吸都變得輕緩起來。
“是,父皇。”奚逢安說,“我是來看看二皇兄的。”
皇帝輕笑,表情恢複成高深莫測,難以辨别喜怒的模樣,說:“那就繼續跟我走吧。”
奚逢安頓了頓,跟上了皇帝。
沒多久,他們停了下來。
在穿過重重泛着熱氣的煉丹爐後,一道石門出現在奚逢安眼前。
燭火飄搖,映照出冰冷陰森的石門。
奚逢安呼吸變得急促,甚至有些喘不上氣來。
當石門打開的那一刻,奚逢安瞳孔猛地放大。
*
謝微今詫異地看着眼前這人,語調顯得幾分疑惑:“你要跟着我們?”
薛鄰點了點頭,頭上用來遮面的袍子已經被掀下,聲音沙啞:“殿下進去了。”
他目光複雜:“我進不去。”
字面意義上的。
皇帝一直知道薛鄰的存在,他可以容忍薛鄰跟着奚逢安進入皇宮,但是絕不可能允許薛鄰進入他身處的宮殿。
薛鄰最初一直在外等着,一直想着等奚逢安出來。
卻不曾想,等他面臨的卻是如今這個局面。
奚逢安跟随當今皇帝去了這一處宮殿。
他能感覺到,這裡有很多“同類”。
那是屬于皇帝的私衛。
薛鄰垂眸,隻要他有所舉動,那些一直盯着他的私衛就一定會出來,朝他動手。
薛鄰不知道如今的自己能否打得赢,但……
他心底焦躁難安。
比以往任何一次更甚。
“這樣啊。”謝微今點了點頭。
“你怕奚公子會出什麼事,心底很擔心吧。”他道。
薛鄰點了點頭。
殿下和奚天華不同,不曾吞服妖丹獲得什麼特别的能力,皇帝身邊有這麼多人,怎麼能讓他不擔心。
忽地,薛鄰想起那天謝微今在酒樓說的那些話,倉促道:“這并非是讓謝少爺你介入我們之間的事情,我……”
話音未落,薛鄰就聽到謝微今答應:“好。”
薛鄰:“什、什麼?”
謝微今笑道:“隻是順手而為罷了,而且,我們不帶你進去,你也會想方設法進去的。”
“燕道長,你有辦法的吧?”謝微今轉過頭,眼睛明亮。
就像燕見衡曾經用過的屏蔽其他人的幻術。
雖然他也會,但是,謝微今理不直氣也壯地想,他有燕道長啊。
燕見衡垂眸,手指輕輕點在了謝微今的額頭。
“欠一次。”他說。
謝微今愣了一下,片刻後,他輕笑回應:“也不是不行。”
燕見衡施法施的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