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宮殿之中,唯有季老頭的聲音回蕩。
奚逢安正襟危坐,眉眼低垂。
皇帝坐上位,微微眯着眼,聽的很認真,偶爾朝着季老頭提出一些問題。
聽着這些問題,季老頭隻能說幸好他不完全是吹的,他真的有關實允當年煉丹的手稿。不多,也就兩行字。
随後他憑借坑蒙拐騙的技術,硬生生圍繞那兩句話編造出來許多東西。不然真是為難他,編都編的艱難。
“祖師當年記載,這仙丹練就不僅需要手法,還得天時地利,一樣不少。”
“仙丹,仙丹,何為仙丹。取其中之靈華,聚合一體。應當取一處鐘靈毓秀之地,以天為精,地為華……”
季老頭努力編造着。
皇帝若有所思:“取天地之精華,竟不需要用那些靈草靈藥嗎?”
季老頭微頓,想着說辭,這才緩緩說:“這并不相同。”
“陛下說的靈草靈藥再如何有靈氣,也是凡間之物。沾染凡塵之氣,而直接取天地之精華,便不用經過靈草靈藥中凡塵之氣的……”
季老頭顯些編不下去了,卡頓了一下。
皇帝眼睛卻一亮:“取之天地,不惹凡俗,當年關仙長想法真是妙哉。”
“老先生,你可知,如何以天為精,以地為華?”皇帝問道。
季老頭:“……”
他哪兒知道,這不是為難人嗎?
這皇帝問的還真精細,季老頭忍不住想,了解這麼多煉丹知識,這皇帝難不成想自己煉丹不成?
季老頭啞了聲音:“祖師對于這方面的記載着實不多。”
所以,他真不知道。
皇帝聽到有用的,便顯得寬容些:“沒關系。”
“如今朕聽了老先生的話,令曾經不解之處終于有了幾分解答。”皇帝現在表現得和善至極
“老先生,朕有一個請求。”皇帝望着季老頭的目光令人發毛。
季老頭心下咯噔,别是他想的那樣。
“老先生不若嘗試煉制一下,就憑借關仙長此法。”皇帝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季老頭眼前一黑。
還真就是這樣。
季老頭沒有一口回絕,腦子轉了轉,已然想到了辦法:“為陛下煉制仙丹,是草民的榮幸。”
“随草民入宮的還有草民的孫子,最是熟悉草民的習慣,草民煉丹之時,便需要草民這孫子的幫助。”季老頭道。
皇帝笑笑:“好說。”
“今日你就可以跟你孫子說一說這件事。”皇帝一頓,微笑道,“不過朕也希望老先生盡心盡力一些。”
季老頭應是。
不消片刻,季老頭便從宮殿裡退出,臉上表情絲毫未變,也沒有開口說些不恰當的話。
等着季老頭走了,宮殿裡先是寂靜片刻,奚逢安随後站起身,問道:“父皇以為那位季老先生的方法當真可行?”
皇帝聲音冰冷了些:“朕隻是想讓他嘗試嘗試罷了。”
“身為關實允的後脈,總歸有些特殊的地方,不然就枉費朕派人辛苦去找尋他們了。”
奚逢安低着頭。
當初是他奉皇帝密令去尋找季老頭,然而,不知怎麼就走漏了風聲。
密令不再是密令,奚天華得知這件事,就來跟他搶功勞,想要獲得皇帝歡心。
而奚逢安當時想的比奚天華更遠一些,當時沒和奚天華争,是因為,他比奚天華更懂皇帝一些。
能讓密令不是密令的,唯有一個人。
那便是皇帝。
所以奚逢安當時乖乖放手,隻是不明白皇帝的舉動究竟是什麼意思,順手而為罷了。
“父皇,兒臣告退。”這宮殿冰冷令人窒息,奚逢安有些待不下去了。
皇帝擺擺手,随後停下,道:“逢安,你一直是朕最喜歡的孩子。”
“隻是可惜,沒有和你最匹配的妖丹,你最終沒有天華有天賦。”皇帝開口。
妖丹其實并不好獲得。
妖怪那麼多,并非每個妖怪都有妖丹。
哪怕這麼多年汲汲營營,皇帝到手的也不過十多枚。
從這十多枚妖丹中,偏生沒有和奚逢安最适合的。皇帝便隻好選擇了一枚好的妖丹留給奚逢安,就等着奚逢安準備好服用。
然而,奚逢安将這妖丹給了薛家的那個孩子。
真是可惜。皇帝心中不由得再次感歎一聲。
這邊季老頭看見自家平平安安的孫子松了口氣。
季小平強行忍住驚慌,瞧着爺爺回來了,仔仔細細打量着季老頭,問:“爺爺你沒事吧?”
季老頭擺擺手,歎了口氣:“暫時沒事了。”
聽着季老頭的話,季小平低着頭,緊緊抿住唇。
季老頭見了,皺眉:“誰欺負你了?看我不揍……”
想着這不是自己熟悉的山頭,季老頭強行壓下聲音。
季小平聲音有些哽咽:“爺爺,我是不是連累你了。”
如果說第一次,季小平還後知後覺,如今這一次,季小平腦子再怎麼不靈光,也覺着不對了。
“爺爺,對不起。”季小平說。
季老頭張了張嘴:“跟你沒關系。”
都是陳年舊債,跟季小平這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孩子有什麼關系呢。
爺孫兩個滿腔情緒,季老頭摸了摸季小平的腦袋,咬咬牙:“跟着爺爺我待着,之後聽我的,别亂跑。”
季小平連忙點頭:“不會的,爺爺。”
季老頭歎氣又歎氣,終于,實在是忍不住直呼冤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