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遙腦袋昏沉沉的。
清晨林内霧氣尚濃,将人的腦袋也蒙了一層霧,她按着太陽穴,想讓自己清醒一些。
“娘子頭痛嗎?”
趙晗元正打理着他的馬,擡眼便看到尤遙緊鎖眉心。
尤遙搖頭:“做了一個夢,但現在怎麼想也想不起來,隻記得是一個噩夢。”
楚随川在一旁哈欠連天:“正常,我一晚上能連着做好幾個夢,但是第二天起來就全都忘了。”
此時第一縷朝晖透過針葉照進大地,霧氣漸漸褪去,尤遙呼吸着清新空氣,感覺身子爽利了些。
她站起身來,對着還躺在帳篷内的楚随川催道:“起來趕路了。”
楚随川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啊,真想一天都躺着。”
尤遙走到小毛身邊,梳着它的毛,逗趣道:“昨天還興沖沖地邀請我倆去你家做客,今天就懶得動彈了?”
楚随川聽了這話,也不躺了,他蹭地站起。
“娘子說的對,咱們現在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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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楚随川沒驢沒馬,怎麼趕路這件事,三人還專門争論了一番。
尤遙表示:讓楚随川和趙晗元同騎一匹馬不就好了?
楚随川樂着一張臉,說行啊。
但趙晗元不樂意,說他的馬認主,怕一個不小心把楚随川給踢飛。
尤遙又表示:那讓楚随川和我同騎一頭驢好了。
楚随川還是樂着一張臉,說行啊。
結果趙晗元陰沉着臉,更不樂意了。
尤遙看着他的臉色,怒道,那你想怎樣!
三人繼續争論。
最後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争論着争論着,就變成了她和趙晗元同騎一頭驢,而楚随川去騎趙晗元的馬。
兩人坐在驢背上,尤遙微微側頭看着趙晗元:“你還陰着一張臉幹什麼?”
“我沒有。”
趙晗元賭氣回她。
“我又不瞎!”
她斜眼瞪着他。
趙晗元悶着氣道:“我氣娘子想和楚随川同騎。”
這厮扭曲事實的本領是有一手。
“我什麼時候‘想’和他同騎?你不願意和他同騎,那不就是我和他同騎嗎?”
趙晗元真想敲敲尤遙的腦子,讓她開點兒竅。
忽然,楚随川的喊聲從前方傳來。
“尤娘子,趙郎君!你們倆快點!啊哈哈哈哈!”
他駕着馬,放聲大笑,在草地上奔騎。
烏鴉群在天上盤旋,嘎嘎直叫。
“你不是說你的馬認主嗎?”
尤遙無語。
趙晗元沉默。
半晌,他才出聲狡辯。
“在京城時,它确實誰也不讓騎,除了我。”
這馬和主子,離了京城,一起改了性子,倒是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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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就這樣馬不停蹄地趕了一天的路。
小毛氣喘籲籲地停在路邊,喝着小水坑裡的水休息。
尤遙看着西下的紅日和眼前這一覽無餘的草地,問楚随川:“你确定我們走的路是對的?”
楚随川被她這麼一問,也有幾分拿不準。
他底氣不足:“按照現在這個方向一直走就能路過一個秦家村,等過了那秦家村再東北走數十裡路便到我們山莊了。”
尤遙點頭,他既這樣說了,那她現在能做的就隻有相信他。
“行,趁着太陽還未完全下山,咱們再往前走走。”
好在尤遙決定繼續往下走,三人走了還沒一個時辰便看見遠遠東北處有一縷炊煙在空中飄晃。
楚随川驚喜,他指着那縷炊煙,回頭看着尤遙二人喊道:“尤娘子,快看!我們到秦家村了!”
尤遙看着那縷懸挂于空的炊煙,内心忽然有些澎湃。
四周寂靜,隻有草刮蹭着風發出的朔朔聲。
這莫名的澎湃席卷着她的情緒,她感到欣慰又悲傷。
也許是因為趕了這麼多天的路,終于看見人煙了。
也許是因為她此刻再一次清晰地意識到,她正遠離家鄉,身處江湖。
她摸着小毛背上的毛發,手放在腰邊的劍上,心裡喃喃道:聞君,你也看到了嗎?
趙晗元下了驢,向尤遙擡起手,“娘子。”
尤遙将手輕放在他的手掌上,趙晗元緊握,尤遙借力,一個翻越下了驢。
三人走到村頭。
“秦家村”三個字用朱紅色被人刻在一塊石碑上,石碑的右後方有一個用石磚砌成的建築。
隐隐約約能看出那是個寺廟。
尤遙走過去。
這寺廟怪得很。雖說是用石磚砌成的,但屋頂卻是用木頭架出來,再在上面鋪幾層雜草。偶有狂風,将屋頂上的草掀翻,漏出一塊大洞。
真是不倫不類。
尤遙剛想踏進去,趙晗元便在後面拉住她的手。尤遙停下,回頭見趙晗元微微搖頭,眼神警惕。
尤遙心中一瑟,收回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