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遙拉長了臉,說不清是因為起床氣還是因為剛剛的夢,導緻他此刻對他難有好臉色。
“幹什麼?”
趙晗元也不知道在樂呵什麼,笑着答她:“娘子,快到酉時了,不如一起去用晚膳吧?”
“從佛寺出發到現在,咱倆可是連着好幾天沒吃過一頓正經飯了。”
趙晗元見她臉色難看,生怕她拒絕自己,趕緊多說幾句。
他不說還好,一說尤遙真覺得自己肚子咕噜咕噜在喊餓。
她稍加思索後,幹脆地點頭:“好吧!”
客棧的廊道有些狹窄,兩人并排走在一起,貼得太近肩膀難免會相互輕碰,發出衣料摩擦聲。太陽落山的速度似乎比昨天慢,橙光柔柔地灑在她們的身上,将她們的臉曬得泛紅。
尤遙覺得自己的臉滾燙的,燙到以為自己要發燒了。
她摸了摸臉頰,又貼了貼額頭。
好像很燙,但好像又是正常的,她摸不出來。
尤遙似乎是被燙傻了,呆愣楞地望向趙晗元,“我是不是發燒了?”
趙晗元聞言,沒有多想就把自己的一隻手放到尤遙的額頭上,另一隻手放在自己的額頭上。
好像沒什麼區别?
都很燙。
他低頭看着尤遙,發現尤遙也在看他。
風吹草動、鳥鳴雲散,萬物的聲音在兩人視線對上的那一刻消弭了。
池塘裡的魚跳脫了水,兩人的呼吸突然被空氣剝奪。她們努力地尋找空氣,但結果隻是氣息越來越亂。
兩人的眼神不知為何都變得退怯起來。
一聲輕響,也不知道是什麼,也許是石子落地,也許是柳葉輕掃,趙晗元回神,迅速收回自己的手。
兩人默契地安靜了一路。
良久,趙晗元開口:“應該沒有發燒。”
尤遙愣了片刻,點頭道:“我也覺得。”
趙晗元悶聲道:“若是把病氣傳給娘子,那便是戊君的大過錯了。”
“我還沒那麼容易被别人影響,”尤遙拍了拍自己腰間的劍,“當我這麼多年功夫是白練的啊?”
兩人又邊說邊笑起來,片刻便到了前堂。
随意找個桌子坐下,尤遙喚來小二,正準備點餐時,左後方突然一個男聲打斷她的話。
“小二,過來!”
他聲音粗啞,着實難聽。
尤遙按了按自己的劍,微笑着回頭。
那男的五大三粗,頭上圍了一圈深藍色頭巾,臂膀上綁了條皮帶,不知道做什麼用。他桌子上放了一把刀,油光铮亮,像是剛磨好的。
尤遙盯着他,也不說話。
頭巾男神色輕蔑,瞥眼俯視尤遙:“你盯着我幹什麼?”,
尤遙上下掃視他,還是不說話。
頭巾男被她盯毛了,拍桌怒起,拿起刀就要砍下去。
阿舟在帳台看到,趕忙跑過來,“诶呦客官,出門在外,和氣才能生财啊!”
尤遙冷笑一聲,像是被逗笑的。
阿舟趕緊給尤遙使眼色,指望着她先服軟。
“你是耍刀的?”尤遙雙手抱胸,斜眼道。
頭巾男将刀置于眼前,手指從刀尾劃過刀頭,一滴血順着鋒利的刀刃墜落。
他蔑笑:“小娘子以為出門帶把劍就能吓唬人哩!”
尤遙悄悄握緊劍鞘,忽感衣角扯落,她轉頭,見是趙晗元捏着她衣角,輕輕搖頭。
她白了他一眼,把自己的衣服扯回來。
那頭的頭巾男忽然開始欣賞起自己的刀,不斷地摩挲着它。
尤遙扯了扯嘴角,然後對着阿舟說:“你放心,你照舊做你的生意。要是壞了一件東西,我賠你!”
說罷,尤遙一個擡腿将劍抛向空中,劍從劍鞘滑出,她身輕如燕,腳踏石闆,一躍将劍柄握在掌心,朝着那頭巾男攻去。
頭巾男大概沒想到尤遙真敢打過來,堪堪将刀擋在臉前。可她的劍力太強,他雙膝根本無法承受不斷從上施壓的劍力。他撐着擡頭,看到尤遙從劍後露出的一雙眼睛,如山石、如松柏、如風雲,純粹堅韌,同她的劍心一般。他被這雙眼睛震懾,卻也被激起了好勝心。他舉着刀,勢要抵住她的劍。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轟隆一聲,他直直地跪在了地上,再抵擋不住尤遙的劍,膝蓋微微嵌進去兩寸。
剛剛還躲得遠遠的食客們,全都跑過來向尤遙鼓起了掌。
尤遙收劍,向周圍作揖道謝,然後挺直了腰闆俯視跪在地上的頭巾男。
她搖頭晃腦,頗為得意:“真是沒事找事閑得慌,今天姑奶奶就讓你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尤遙看着凹陷的石闆,有些發愁。
她轉身問阿舟:“你們掌櫃呢?”
阿舟身體打顫:“我們掌櫃的在外遊曆,還沒回來呢。”
“那你報個價,我賠你這石闆。”
阿舟現在有些怕尤遙,“少俠英勇,這怎麼能讓你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