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無意識地搓手,他沒來得及洗手,白皙的指間還殘留着些泥土,幹燥的,很快被搓掉。
江練逼近,替他拉下半截挽起的袖子,低聲問:“有沒有?”
非要問出個結果,親耳聽到那一個字。
石青的眼睛被輕而憐地含了一下,他顫動着嘴唇,如年輕人所願吐出那個字:“想,我也想你。”
然而下一刻,門忽然“砰”地發出聲響,膩歪的氣氛霎時被打破,石青睫毛抖了一下,看見石明修出現在門口。
“爸……”
那半扇門磕在牆上,彈了兩下沒聲了,石明修站在那兒,臉色有些不好,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石青,眼圈兒有些發紅。
石青臉上的紅暈瞬間褪去,一顆心提到嗓子眼:“明修,你……”
被看見了麼?
雖然早已打算找個時間跟石明修坦白,但老實說他還沒做好準備,也并不想在這種意外的情況下被發現,主動和被動的意外差别還是很大的,會讓人措手不及,對心髒也不好。
石青現在心就跳得有點快,他看了眼江練,那雙漆黑的眼沉默着,深處卻閃着期待和鼓勵的光。
“……明修,”石青咬了下殷紅的唇瓣,眉間未曾舒展,“我知道你現在肯定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石明修吸了下鼻子,帶着點鼻音道:“爸,你說什麼,嗚嗚,我剛才踢門踢到腳趾頭了,好疼啊!”
他瘸着右腳走了幾步,坐在石凳上,紅着眼彎着腰,隔空給穿着鞋的腳吹氣。
石青:“……”
哦,原來沒被發現。
江練微亮的眼又熄了,他很清楚石青會怎麼做,他也答應過不插手這件事,所以隻能眼睜睜看着石青心虛地不敢看他一眼,父慈子孝地過去安慰那個小智障了。
“很嚴重嗎?脫下襪子看看,誰讓你閑着沒事踢門的,用手不行麼。”石青忙着關懷兒子,忽視射在背上的沉沉目光。
石明修也是心血來潮,誰知道穿着鞋都能刁鑽地被撞到,有了石青安慰好受多了,堅強地沒當場脫鞋。
“江哥兒你沒待在家啊,這麼快回來?”石明修扭頭看向臉色有些不好的年輕人,咋回事啊這個表情,難道和家人吵架,所以提前回來?
江練言簡意赅:“有工作。”
“哇,也太拼了吧。”石明修打過工,像模像樣地感慨了一句。
“那你上班的時候要住這邊嗎?”
“對,距離不遠,開車很快。”
石明修已經不痛了,活潑地站起來,對未來半個月充滿期待。
江練從不提起自己的對象,除了上班,之外的時間都待在家裡,沒見去約會的迹象,身上也沒有任何香水吻痕,一切仿佛還和從前一樣,石明修真實疑惑了,他懷疑起那個隻出現在江練口中的女朋友是否真實存在,挺蹊跷的,如果不存在,那為什麼江練要說謊?
石明修想不通。
而雖然每天都能見到江練,石明修也無法如想象中那樣與他暗戳戳地培養感情。他是挺閑,人家卻是要工作的,而且他也注意到,江練比以前要更成熟穩重了,年少時還會陪他在院子裡玩,現在連一起打遊戲都沒興趣了。
像之間豎了一扇門,江練已經踏進了大人的那一邊,而他還停留在原地,看着動畫片傻樂。
難道人的成長真這麼快麼?石明修偶爾看着江練英俊的側臉發呆,感覺一下子就不一樣了。
這天下午大家都得了空,江練在和石青在搗鼓院子裡的水缸,那缸大得很,能栽下一個大漢子。
江練養的蓮花開了,白白粉粉很漂亮,葉子也清脆脆的,不過此時他倆不是在欣賞花,而是拿了極小的釣魚竿,兩顆腦袋抵在水缸上釣魚。
那魚比指甲蓋還小,釣竿也跟個小孩玩的玩具似的,江練說這是小物釣,石青就說一花一世界,小魚也有它獨特的魅力,一唱一和似的。
江練拿了個碗裝小魚,嘴角含笑地指導石青,氣氛也如魚入水般和諧融洽。
倆小孩似的,石明修對這種活動倒不感興趣,隻想着,成長了又好像沒成長,大抵是江練的興趣發生改變了吧。
江練的時間比上學的時候還要穩定,每天和石青一起上下班,隔壁父子倆的早餐通常是他承包的,他習慣起早,出去一圈就帶早餐回來。晚上下了班,偶爾回家做飯,有時叫上石明修,一起出去吃。
尤為穩定平和的日子,甚至讓石明修幻視他們是一家三口的既視感。
咦,什麼一家三口,他在胡想什麼!
石明修沒太在意一閃而過的怪異念頭,隻是後知後覺起來,上班就算了,江練和他爸下班路線不一緻的啊,怎麼每天還一起坐車回來?
飯桌上,石明修問出了這個問題。
石青臉色微妙一瞬,江練卻不緊不慢道:“我特意去接他的。”